原烙音看着移动变换的风景,却感受到心底深处逐渐延伸的无力。
他延续生命,解除完全标记,背着挎包就像是多年前来首都般轻松。
六年时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甚至没有和朋友好好道别,便像个逃兵垂着脑袋离开。
“我要走,回邛光。”陌生人往往是倾泻的绝佳对象,两条线只会存在这一个交点,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秘密,“他对我好,但是他骗我,不尊重我,还比我大很多。”
“你这话说得矛盾,骗你不尊重你怎么能叫对你好?”师傅被他的逻辑逗乐,“既然他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分手。”
原烙音一僵,他说不清楚原因,说恨太飘渺,说爱太可笑,太多东西交织在一起,情绪上头他居然找不出一条留下的理由。
“你看你长得一表人才,是Alpha吧。”
“嗯。”四种性别唯有腺体长在后颈的Omega能够一眼辨认。
“大好时光还在后面,邛光是个好地方,你过得好就不会再想他了。”师傅趁红绿灯撕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又把袋子朝后递,“要不要来一颗,我平常时不时就含一颗解解闷。”
青柠味硬糖。
外包装印着黑体大字,还画着切开的绿色柠檬。
原烙音觉得鼻腔有些酸涩,拿了一颗撕开塞进嘴里。
他还是觉得太甜。
“嘴里吃点甜的就开心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要看他骗你的是不是不可原谅。”师傅单手控着方向盘,选了条不太可能堵的路,前往不知道在何方的目的地,“要是你能原谅,给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从小就教育我女儿,不喜欢的东西就要丢掉,放久了除了变成一堆垃圾也没有其他作用。”师傅年纪跟原仲盛差不多大,看着原烙音颇有感触,“感情也是一样的,分开后就不要再见,日后回忆起还是他好的一面。”
原烙音终于从沉默中清醒,他坐直身子。
“我要回家工作,邛光离首都太远了。”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借口,当初觉得闵随千好万好时邛光与闵随的距离也没有缩短过那么一毫米,“他给我治病,我本来是要死的,他豁出命把我救活了,但是他又骗我骗得好过分,我们分手也分得很艰难。”
师傅也一时间陷入沉默,需要对方豁出命无非捐肾捐骨髓,牵连到救命之恩一切都会变得复杂。
何止骗得过分,闵随打一开始就准备把他当傻子一辈子蒙在鼓里。
后面那些事更是罄竹难书。
但他就是那么不争气,甚至坚持不到回邛光就开始后悔。
“救了你命,有太多事情可以报答,没必要搭上自己一辈子。”师傅甚至想抽根烟缓缓,他还没想到要把Alpha给放到哪里,“他是Omega吧。”
“Alpha。”
师傅瞪大眼睛。
原烙音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只是不知名姓的路人。
“他骗我是Alpha,但他是Enigma。”
“那你确实该分手,性别都能隐瞒,什么是不能隐瞒的。”师傅只用了眨眼功夫就接受了AO到AA再到EA的跨越,“你们这些小孩真的,家长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还不知道我分手。”
原烙音低着头,手机贴得好好的膜被他撕出一个角又重新黏合,最后气泡怎么也挤不出。
一开始温宴玉和原仲盛万分不同意他和闵随的恋情,甚至给他列出密密麻麻关于闵随这类人的缺点以作警示,毕竟双A的路太难走,他们甚至很难有个好结局。
可他说闵随治好了他的腺体,非要和Enigma在一起。
事实证明,父母是对的,闵随就算是人类,也永远不会用平等的目光看他。
“你们的路始终是要自己走,只是千万别犯傻。”师傅将车靠边,指向几十米远处露天酒摊,“我平常闲下来就会在那喝两杯,你没有目的地,我也只能把你带着来了。”
原烙音点点头,扫二维码。
师傅看到他的动作,手盖在图片上,赶他离开。
“不收你钱,别伤心了。”
“我要回家陪陪我女儿,你也早点回去吧。”
原烙音也没再坚持,他捏住挎包的肩带。
“谢谢师傅,祝你也家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