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告诉他:“你有意见,那我们把账算清楚一点,你把田地和房子的钱给我,我把娘和三顺接走。以后各过各的。”
黎田根本还不起这个账,他之前也跟着黎峰进山,学了三个月打猎就受不了。
山林里蛇多虫多,他怎么防护都不够,还总是无法分辨蛇与草叶,有一回,一条蛇都掉他脖子上了,他张嘴叫喊,这蛇头迅疾往他嘴里钻,吓得他当场昏厥。
从那以后,他说什么都不上山了,只愿意种地养家。
搬去新村的人,都按人头分田地了。
黎寨原就有旧村,分下来的田地少,男人两亩,女人和夫郎只得一亩。
这点地,只够糊口,没法过日子,黎峰那年就把打算说亲的银子又拿出来买了良田。
黎田开始种地了,黎峰也没闲着。
他们一家四口人,只有两个汉子,顺哥儿年纪小,骨头都没长结实,娘又年纪大了,再说,谁家让老娘下地干重活啊?所以黎峰不进山的日子,也下地帮忙。
这样一年年熬出头,他的兄弟来跟他算账了。
黎峰寒了心。
他娘说得对,老二疯了。
“你媳妇说娘这不好那不好,你是不是也这样想?”黎峰问。
黎田缩着脑袋,不吭声。
陈桂枝的偏心实打实的,一门心思向着黎峰,黎寨人都看在眼里,也都理解。哪家爹娘不偏心?而且黎家老爹去得早,黎峰小小年纪就进山,拿命换钱,亲事一年拖一年的,当娘的心疼,再正常不过。
陈桂枝也没亏待两个小的,黎田上头没爹,都有房有田的把媳妇娶了,还有什么话说?顺哥儿更不用提,带身边教养,现在走出去,多少人家惦记呢?
他不吭声,黎峰心更冷了。
他看也不愿意看黎田一眼,转身就走。
打开房门,跟王冬梅面对面站着,王冬梅的叫喊戛然而止,什么让黎峰来打她的话早已忘记,近乎贴着墙根让路,被黎峰冰冷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黎峰越过王冬梅,只看见夫郎和弟弟,让他们回屋里暖着,然后去找他娘。
陈桂枝在她的房间里坐着,这几天打年糕,家里用的柴火多,炕烧得热,进屋就有一股暖气袭人,让黎峰感到燥热。
他扯扯领子,跟陈桂枝说:“娘,你跟三顺收拾收拾东西,和我搬到旧村那边住吧?”
陈桂枝不去,“凭什么我走?”
她是当娘的人,做不到放着儿子不管,由着媳妇嚯嚯。有她在,王冬梅还会收敛一些。
黎峰说:“在这边住着太委屈了。”
陈桂枝真不搬:“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刚才也打了,你看看,打出个屁没有?现在就要人盯着他,守着家。过了年再说吧。”
她转了话题:“我今天看杨哥儿干活做事都挺尽心的,对你也好,脾性还不错。你们从陈家拿了棉衣和豆腐,骗婚的事就算平了账,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黎峰应下,也琢磨着老二的事,心里烦躁不已。
今天晚了,他跟陆柳带着年糕和兔子回山下,天上只见星和月。
陆柳挨着黎峰坐,骡子车走得颠簸,两个人的肩膀分了又合,撞来撞去。
他绞尽脑汁,对人情关系这块儿实在陌生,他常年接触的人少,也没听人闲谈别家杂事的兴趣,这时连安慰都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只能干巴道:“他现在还小,以后就好了。”
有孩子的人家都会为孩子发愁,这些话走哪里都能听见,陆柳就想到这一句。
黎峰笑了:“他还小啊?过了年,二十一岁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陆柳想想黎田两口子的哭喊声,再想想黎峰和陈桂枝的性情,说:“有你和娘护着,他都没有当家顶事过,是小孩子。”
自己当家做主了,才知日子艰难。
黎峰哑声,转而一想,认为陆柳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