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少林寺山门附近,郭襄犹豫了一下,对何足道说:何前辈,我还是不进去了。
何足道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于是他说:也好,我也不进去啦。
请那位和尚出来讲几句话就是了。
说着便扬声说道:昆仑山何足道造访少林寺,有一言奉告。
这话说完,只听得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响了起来,当当作响,只震得群山皆应。
过了一会,只见寺门大开,分左右走出两行身穿灰袍的僧人,左边五十四人,右边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
这一百零八个老僧排成两列,站在道路中间,脸上都是一脸肃穆。
郭襄见了这阵仗,心下惊异。
她虽然来少林几次,但从没见过这般大的排场。
老方丈天鸣禅师见到何足道和郭襄,合十说道:这一位想是号称琴剑棋三圣的何居士了。
老僧未能远迎,还乞恕罪。
何足道躬身行礼,说道:晚生何足道,'三圣'狂名,何足道哉!
滋扰宝刹,甚是不安,惊动众位高僧出寺相迎,更何以克当?
何足道一怔,道:啊,原来如此。
转向天鸣道:老方丈,贵寺有一位觉远禅师,是哪一位?
在下受人之托,有句话要转告于他。
天鸣低声道:觉远禅师?
觉远在寺中地位低下,数十年来隐身藏经阁,没没无闻,从来没人在他法名下加上禅师两字,是以天鸣一时竟没想到。
天鸣向一名弟子道:传觉远前来见客。
那弟子领命匆匆而去。
等待期间,俯身拾起一块尖角石子,突然在寺前的青石板上纵一道、横一道的画了起来,顷刻之间,画成了纵横各一十九道的一张大棋盘。
经纬线笔直,犹如用界尺界成一般,每一道线都是深入石板半寸有余。
这石板乃以少室山的青石铺成,坚硬如铁,数百年人来人往,亦无多少磨耗,他随手以一块尖石挥划,竟然深陷盈寸,这份内功实是世间罕有,只听他笑道:“比剑嫌霸道,琴音无法比拼。大和尚既然高兴,咱们便来下一局棋如何?”他这手划石为局的惊人绝技一露,天鸣、无色、无相以及心禅堂七老无不面面相觑,心下骇然。
天鸣方丈知道此人这般浑雄的内力寺中无一人及得,他心地光风霁月,正要开口认输,忽听得铁链拖地之声,叮当而来。
只见觉远挑着一对大铁桶走到跟前,后面随着一个长身少年。
觉远左手扶着铁扁担,右手单掌向天鸣行礼,说道:“谨奉老方丈呼召。”天鸣道:“这位何居士有话要跟你说。”觉远回过身来,一看何足道,却不相识,说道:“小僧觉远,居士有何吩咐?”何足道画好棋局,棋兴勃发,说道:“这句话慢慢再说不迟。哪一位大和尚先跟在下对弈一局?”他倒不是有意炫示功夫,只是生平对琴剑棋都是爱到发痴,兴之所到,连天塌下来都是置之度外,既想到弈棋,便只求有人对局,早忘了比试武功之事。
天鸣禅师道:“何居士划石为局,如此神功,老衲生平未见,敝寺僧众甘拜下风。”觉远听了天鸣之言,再看了看石板上的大棋局,才知此人竟是来寺显示武功,当下挑着那担大铁桶,吸了一口气,将毕生所练功力都下沉双腿,在那棋局的界线上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只见他脚上铁链拖过,石板上便现出一条五寸来宽的印痕,何足道所划的界线登时抹去。
众僧一见,忍不住大声喝彩。
天鸣、无色、无相等更是惊喜交集,哪想得到这个痴痴呆呆的老僧竟有这等深厚内功,和他同居一寺数十年,却没瞧出半点端倪。
天鸣等自知一人内力再强,欲在石极上踏出印痕,也决无可能,只因觉远挑了一对大铁桶,桶中装满了水,总共何止四百余斤之重,这几百斤巨力从他肩头传到脚上的铁链,向前拖曳,便如一把大凿子在石板上敲凿一般,这才能铲去何足道所划的界线,倘若觉远空身而行,那便万万不能了。
但虽有力可借,终究也是罕见的神功。
何足道不待他铲完纵横一共三十八的界线,大声喝道:“大和尚,你好深厚的内功,在下可不及你!”觉远铲到此时,丹田中真气虽愈来愈盛,但两腿终是血肉之物,早已大感酸痛,听他这么一喝,当即止步,微笑吟道:“一枰袖手将置之,何暇为渠分黑白?”何足道道:“不错!这局棋不用下,我已然输了。我领教领教你的剑法。”说着刷的一声响,从背负的瑶琴底下抽出一柄长剑,剑尖指向自己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一招起手式怪异之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般,天下剑法之中,从未见有如此不通的一招。
觉远道:“老僧只知念经打坐,晒书扫地,武功一道可一窍不通。”何足道嘿嘿冷笑,纵身近前,长剑斗然弯弯弹出,剑尖直刺觉远胸口,出招之快真乃为任何剑法所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