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信邪,又或许是单纯闲的无聊,姬玄雨拿起了面前的白纸正反面仔细观察了一通。
他用手指弹了弹纸面,薄脆的手感意味着纸张为单层没有被做什么夹层之类的特殊手艺,他又拿起白纸对向天窗就着阳光审视,再细细观察地上的影子,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甚至想回头看一眼秋雨惜,但是一转头便能瞧见白衣女人冷漠无情的目光,虽然没有对向他,到姬玄雨能感觉到对方的死亡注视。
想想起这毕竟是考试,姬玄雨只能就此作罢。
而在百无聊赖的七分钟里,姬玄雨也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国际标准下ISO216定义的A4纸,就连铅笔和橡皮他也一并检查过了。
七分钟后,路家旿拿出一个便携式小喇叭,就是那种考场里再挂在墙角上的专用喇叭的缩小版,开始播放一段九龙传统古风音乐。
姬玄雨刚抬起的铅笔又停住了,面无表情。
他放下笔看着桌面上的小喇叭,无端遐想这浑厚而不失优雅的音乐会不会突然戛然而止,临时工会咳嗽两声尴尬的表示放错了音频,等喇叭再度响起时听见的就是再熟悉不过的“衬衫的价格是9磅15便士”。
但事实并未如他所想。音乐仍在继续,由浅入深,层层递进,波澜壮阔。
仿佛是渺渺星河,有一人孤身行走在沙丘之上。比夜寂寞而冰冷,他只着一身单衣,衣诀飘飞,周围皆是冷清。
可那人心有猛虎,胸有热血沸腾。虽然有过一丝退却,最终还是决定愿用理想当热血洒之。
即便身死道消,也要像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岸边的礁石,绝不踟躇,一往无前。
听的他是血液都躁动了起来,恨不得当场中二病冲动从凳子上蹦起来给那个婊着脸的白发女子来一拳。
结果下一秒,姬玄雨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砰的一下脑瓜子直挺挺的栽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房间的空气里混着茶香与旧木香,沁人心脾。
早春的暖阳穿过头顶的天窗,懒洋洋地洒下。
微风拂过高高的树梢,树影窸窣摇曳。
他好像做了个美梦,睡相很安静,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似在梦中见故人来。
听到声响的秋雨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姬玄雨,静静的盯了一会。
“放心,这是正常现象。升格共鸣的影响下,大多数人都会做出怪异的举动。以前因为考生们在考场内群魔乱舞,甚至跳楼、自残啥的,搞的像邪教,啊不,重症精神病患者交流会,所以现在升格考核基本是在隔离环境下单独进行。”
路家旿注视着姬玄雨熟睡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注意到秋雨惜的反应,便给她解释了一番。
“准确来说,精神素质越高的学生往往承受力就会越强,表现得也就越清醒、淡定,拥有天命之人尤为如此。但依然会出现幻视或者入梦的情况,通常都是受到天命的影响进入特殊状态获得自身对应的启示。”
一旁的白衣女子也随之开口,这也是秋雨惜印象中她第一次说这么一大段话。
绝美的仙颜神色淡然,仿佛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她好似并不在意姬玄雨的情况,眸光自始至终都落在秋雨惜的身上。
秋雨惜默默点头,重新拾起铅笔,笔尖接触到白卷的一瞬间,哪怕只是轻轻点在上面,那笔居然有如瞬间沉重了千倍万倍。
她的手不自觉颤动着,有些不受控制的迹象,她感到额头上的那个印记也开始显现和发烫。
于是恍惚间,她眼中所见,光与影,平白无故暗淡了几分。
冰冷入骨的寒意涌上心头,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迷雾中不知何时无端生出无数根白色的锁链。
人们也消失得无声无息,空荡荡的教室顿时变得只剩她独自一人。
抬首望去,四周是没有窗户的墙壁,头顶是被迷雾蒙蔽的天窗,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牢笼。
孤独而安静,以及那莫名的悲伤气氛化为冷意在空气中弥漫,随着呼吸进入肺腑,沁染着她的灵魂。
冷。
秋雨惜用铅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这个字以及收尾的句号,一遍又一遍的叠加,每一次都写在相同的位置。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低头时,白色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经缠上她的身体,束缚在她的手腕上,脚腕上,脖子上…
大量的噪点开始弥漫在她的视网膜内,耳边的古风音乐也开始朝着诡异的渐变,音阶扭曲着盘旋而上直至耳膜难以忍耐的尖锐刺响,仿佛要在人天灵盖钻开或是钉开一道裂口直入脑髓中一般!
她手中的笔终于停顿,换行,再次落笔,并且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
“星月之冠仿佛呼应着他的道别。”
“熊熊大火已将灰黑的世界包裹。”
“他早已浑浊的双眼仍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