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机关城,被称为天下最后的净土。
豺狼暴秦,如干戈长矛扫荡中原,从韩到赵,再至于楚……曾经天下逐鹿的霸主们纷纷在大秦的铁蹄下灰飞烟灭,曾经百家争鸣的盛况不复存在。
流离失所的百姓与逃亡的王孙,沦为一路,在感叹礼崩乐坏的时候,总是不免向往一番传说中墨家机关城的固若金汤,都传闻那里是这乱世唯一的安身之所。
传闻中,这座机关要塞依天堑而建,经数代墨家弟子不断完善,已然成为火攻不进水泼不进的世外桃源。
秦王之前并非没有派出铁甲军去讨伐,只是各类精巧机关,加上自然伟力,着实非强弓劲弩所能战胜,在折损了不少兵马之后,机关城也成为了秦王最大的眼中钉。
可这处桃源,真的能避开秦国的战火,置身事外吗?
……
中原既出,往西南度过足足四州地界,便可看见一片山脉连绵,群峰斗险的奇景。
笔峰挺立透空霄,曲涧深沉通地户;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
山巅的树荫下,一个儒衫飘荡的男子挺拔而立,那褐发飘动的英俊脸庞,托起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阳光洒落在他宽广的肩膀上,映衬出俊秀的剪影。
他站在高处,俯视着机关城内来回巡视的墨家弟子,心中却充满了压抑的沉思。
世人都传,墨家数年前来了一位闻名天下的琴师,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更使得一手水寒剑,丝毫不输于其天下一绝的琴声,凡剑光所至,冷冽的寒意皆如琴声一般钻入心脉,让人防不胜防。
可没有人知道,多年前,他不过是一个三流的剑客。
当然,背着一把古琴到处流浪的他,也勉强算得上个一流的琴师。而成为水寒剑的主人,还要从那个男人的出现开始……
在高渐离的脑海里,与荆轲相识,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那时还是腊月寒冬,在燕地酒肆中弹琴的他,遇上了罗网的一众刺客。
醉心于琴的高渐离,拂弦而坐,如若无睹。
大雪纷飞的深夜,那个男人进门,健硕的身躯、犀利的眼神,他毫不在意地将剑鞘往酒桌上一丢,坐在了墙角,要起酒来。
屋内漏洞百出的杀气,和那群伪装的酒客,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自然也没骗过高渐离。
琴下暗藏的剑,飞光流转,夺得先机。酒从剑光交错的裂缝里漏出,先动手的刺客首领也丢掉了性命。
“燕国酿制的烈酒,对于不会喝的人来说,可是会要命的。”
高渐离将琴中暗藏的长剑按在袖下,指着已经受死的刺客首领,好似在对着酒肆中所有的酒客说道,话罢,便收剑倚在背后。
这一潇洒转身,却招致了酒客们更多锐利的目光,以及杀意。
当高渐离被群起而攻,逐渐力有不逮之时,那个男人从酒肆的角落里跳将出来。
他喝得醉意熏熏,一边调侃着高渐离,一边东倒西歪,倒地翻滚,但却在怪异的动作中不着痕迹地带着剑招,很快将刺客们全部解决。
而高渐离只是看着,没有出手相帮。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
乱世之中,生死相交,一方收剑身后,一方取琴入囊。
酒肆门口那风雪席卷,掩盖了他逝去的背影,双眼已看不清,但却刻在了高渐离的心中。
后来,那个男人,就成为了高渐离的荆大哥,带着他不顾危险,赴秦与旷修合奏一曲的绝世佳话,才有了两人倚背为阵,在秦国刑场伴随着高山流水的琴声,荡气回肠的一战。
再后来,便是江湖知己,亦难免陷于庙堂疆场。
憧憬着相遇,等待着言欢。
噩耗从秦国传来,转瞬已是天寒地冻,生死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