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相大人,烟波楼的小姐,吴越这厢有礼了。”吴越满目欣喜,嘴角之处早已扬起得意微笑,见慕竹依旧盘坐在地,当下躬下身子,假模假样的行气礼来。
慕竹微微睁目,倒是并未对吴越恶语相加,虽是体内伤势严峻,可此刻却依然能镇定如初:“兵家相争,尔虞我诈倒也不算什么,你吴越有此城府也不算什么,可你,万不该的,便是将她们几个一并捉拿。”
吴越见慕竹此刻竟然还能计较他的得失过错,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钦佩,轻咳一声,正色道:“非是我要捉拿烟波楼众女,只是吴某所谋之事,几位小姐必定阻挠,如此一来,吴某便也不得不得罪一二。”
慕竹冷声道:“便是如此,你因自己私志而祸乱天下,烟波楼自不会令你得逞,你选择了烟波楼的对立面,那今日之战,便在所难免。”慕竹一面沉声说着,一面竟是自地上站了起来,伴着阴风吹拂,慕竹身前裙摆随风飘散,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可似吴越这等色中饿鬼此刻也绝不敢有非分之想:“你,你……”
慕竹没有应他,却是双手负立,身躯微倾,静静的看着吴越。
慕竹眼神极为平淡,可越是平淡吴越便越是惊惧,如此短的时间,琴桦如此凌厉的一击难道真的不值一提吗?
吴越稍稍后退几步,神色之间已是有些慌张,双眼在慕竹周身来回逡巡,忽然,吴越眼前突然一亮,他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一手指着慕竹的身后笑道:“哈哈,原来连慕竹小姐也会使这虚张声势之计!”吴越手指向的地方正是慕竹的背后,慕竹此刻双手负立,背后却是将手握紧,以两根手指为引,却是缓缓将体内淤血逼出,那手指向下缓缓滴落的血珠虽是不甚显眼,却终究是未能瞒过吴越的眼睛。
虽是被瞧出破绽,慕竹却是未有丝毫异样,面色依旧淡然,眼神依旧冷峻,双手依旧负于身后缓缓运功,但语气却依旧是那般的盛气凌人:“你既然瞧出了破绽,为何还不动手?”
“哼!你……”吴越怒哼一声,可却也当真被慕竹道破心事,慕竹,单凭这两个字便足以令千军胆寒,他见识过慕竹自燕京宫中如何从容走出,他见识过慕竹自鬼方万军丛中来去自如,他见识过慕竹身边的四位侍女各个超凡脱俗,即便是慕竹此刻身受重伤,但他,却依旧不敢妄动。
“叶清澜,休要放肆!”便在吴越举棋不定之时,却听得南面又是传来一声咆哮,吴越回身一望,却见着自己的老祖父吴嵩却是自一颠颠簸簸的车马之上走出,拄着一只金玉拐杖,向着吴越喊道:“越儿让开,看我来为你降妖除魔!”
吴嵩话音刚落,却听得地面一阵剧颤,忽然之间,自四面八方却是围来阵阵铁蹄之声,吴越与慕竹各自举目四顾,却是见得四周人潮汹涌,四面大军人数几近五万,各自手持长弓,于慕竹所处之地四周散开,弯弓搭箭,蓄势大发。
“放!”吴嵩大吼一声,顷刻之间箭矢纷飞,划破天穹,宛若疾风骤雨,直扑慕竹所在。
叶清澜朝着吴嵩稍稍撇了一眼,旋即伸出双手,却是在空中敞开,双手之间各自散出一道天蓝色的气盾,任那万箭齐发,却也只得在这气盾之上纷纷顿足而落,不曾射入慕竹体内分毫。
“放箭!放箭!”一轮箭雨射罢,吴嵩眼见得慕竹依然完好如初,初时的信心不由得动摇几分,拄着拐杖朝着身后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他一向信奉权力,只觉这世间最重要的莫过于那权势二字,若是身具千军万马,那便可以横扫八荒,无往不利,尽管他一向觉着烟波楼中人乃人中龙凤,自认那慕竹不过是山野卧龙一般的人物,虽是有些神技,但也未必能敌过军马,可如今见得此景,他才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慕竹站在那处高地,长袖翩翩,对那如流星蜂巢一般的箭矢视若无睹,此等气魄,足可比肩那天上神明。
弓手激射三轮已是疲累,此刻更是见得慕竹这等神明之举,心中不由胆寒生畏,忽然,一名军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弓弩扔下,竟是对慕竹顶礼膜拜起来。
“扑通、扑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随着第一名军士的跪倒,无数的将士纷纷追随,生而为军,自是膜拜强者,慕竹虽是女流,可此刻展现出来的气度与神通,那便是这世间最强之人。
“我不信!”吴越在一旁早已发怔多时,秉着对慕竹的敬畏之心,他一直未敢妄动,看着慕竹面对千军箭矢的神通,看着慕竹那傲视苍穹的气度,吴越心中更是百转千回,如今千军臣服,难道真的大势已去?
吴越暴喝一声,尽管心中仍存惧意,但心志坚定如他也知此刻是决计不能再有退缩,“我蛰伏数载,如今才有机会得偿所愿,若是不战而败,就算是死,也会死不瞑目!”吴越大吼一声,强压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凌空跃起,自那空中幻化出四道人形,各自朝着慕竹奔去。
那四道人形不是别人,却正是吴越本尊,他以幻忍之术将体内习得的风花雪月各自手段融于一身,幻化出四名分身之影,一人持枪,一人持剑,一人在外乱刃飞舞,一人在旁轻吟奏响,四道分影各得四女武学精髓,如今合力而击,便只为这世间第一的烟波楼主。
叶清澜双手撤开气盾,左右挥舞白袖,翻身避开了那一枪一剑,左袖一拂,散出一道金光,直将那乱刃击落,右袖一挥,挥出一道清风,自与那琴音相触,却将琴音所蕴之真气引向别处,立时溅起山石炸裂,沙土齐飞。
一枪一剑两道身影犹不罢休,尤以那身具紫衣之黑影最是激进,紫衣剑纵横半生,至始至终未逢敌手,琴枫剑意所及,自是目空一切,如今剑在吴越之手,一出手便是面对叶清澜这等人物,紫衣剑仿佛心有所应一般,剑意高涨,全力施为。
“慕竹,你可曾记得,紫衣剑锋钻心之痛!”慕竹与四影激斗正酣,忽然远处的吴越暴喝一声,那紫衣剑登时散出一道黑光,吴越双脚大张,身躯拉成一道烈弓之状,紫衣剑立时从黑影之手脱出,飞至吴越真身之前,吴越手中不多时现出一柄长弓,这一弓一剑,就地铺开拉满,一时间电闪雷鸣,大地震颤。
原来这吴越身具那苍生妒之修为,此刻弓剑加身,宛若那东海之滨射落叶清澜破镜之时的苍生妒,紫衣剑出,一时间分影四散,独留着慕竹一人不动如山,见那剑锋袭来,慕竹双眼现出一道红光,周身气盾再现,那一日,她破镜未满,遭苍生妒暗箭所袭,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她已入虚境,但受琴桦偷袭在先,遭万箭耗扰在后,是否还能抵御吴越这几近耗尽修为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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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惊雷不再,呼啸已止,叶清澜微微睁目,映入眼帘的除了琴桦那张关切的眼神之外,再无其他,叶清澜微微举目,但见四周流水潺潺,旷野无边,叶清澜一时只觉神识昏沉,稍稍撑起玉手扶住头部,向着琴桦问道:“桦儿,这是哪里?”
琴桦一时间喜极而泣,见小姐醒来,当即跪倒在小姐跟前:“小姐,都怪桦儿不好,我,我也不知怎么的?我……”
叶清澜轻轻一笑,却是伸手将琴桦扶起:“我们几个,又何须如此,吴越有心算计,换做旁人也是避无可避。”
琴桦站起身来,语态依旧带着丝丝哽咽:“小姐昨日受桦儿拖累,与吴越拼得个两败俱伤,桦儿担心小姐安危,便先将小姐带了出来,如今小姐醒转,桦儿便也放心了,这便去南京救出姐姐她们。”
叶清澜见她正欲转身离去,立刻出言制止道:“且慢!”
琴桦稍稍顿足,对小姐的吩咐还是不敢有违。
“吴越身负六合长春功,有你几位姐姐在手,功力修复不过早晚,而你此刻气息不稳,功力不过十之八九,此去太过凶险。”
“小姐,桦儿非是鲁莽之人,此去定当仔细思量,趁吴越伤势未复,将几位姐姐先救出再说。”
叶清澜微微摇头:“我们回寿春。”
“小姐?”琴桦有些不解道:“可是,可是姐姐她们……”
“我本不欲携千军一战,不愿见我大明军民自相屠戮,奈何贼势甚大,他有六合长春功在身,恢复修为不过旦夕之间,此一战,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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