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立着的四五个兵士立刻出列上前,围住了孙励。泛着寒光的甲胄挡在李海生与孙励之间,挡住了李海生惊惧绝望的目光。他挣扎着抬起身子,伸手就去抓近处兵士的袍角,“不……不不不,他不是、他不是那个意思!”兵士岿然不动。李海生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失去了声音,眼前光影晃动,甲衣充斥着他的视野,摇动、扭曲、模糊不清。他双手不断在铁甲上拍打着,嘴里叫着孙励的名字,耳中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兵士围拢上来似乎只有一瞬,又似乎半晌光景,李海生的手再一次挥出去,扑了个空。耳边的沉寂如潮水退去,传讯“——快滚。”岩洞中,洛茛冷声下了逐客令。但秦在于的火气早盖过了对此人的畏惧,张口正要呛回去,一道刺眼的金芒乍现,金光骤然盈满洞穴,扰乱了三人之间僵硬的气氛。金芒如水漫过,透过三人身体后继续向岩层深处蔓延,岩洞内光亮叶随之消逝,但秦在于能感觉到周遭灵力在忽然之间充沛不少,也并没有随金芒的黯淡而减弱分毫。半空中,树丛、兵士、人群凭空出现,与阴暗的岩洞重合,像是时空错位后又被胡乱拼接。秦在于思绪如电,从脑中庞杂的阵法图册中筛选出了与眼前情形相符合的一种。传讯阵,是通讯阵法的一种变体。不同于通讯阵针对指定对象,传讯阵可以对一定范围内的每一个人进行传音传相,耗费灵力甚巨,一般都需要多名术师配合设阵方可支撑。不等秦在于多想,老人苍老的声带所难以支撑的嘶哑惨呼刺入她耳中,瞬间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青年胸口上踏着一只铁靴,被牢牢固定在地上。血肉模糊漏出白骨的十指紧攥着削薄的剑锋,却只将其阻挡了片刻。下一瞬,一股猛力从剑柄传递,剑锋狠厉地前挺,滚烫的鲜血从青年颈间喷溅而出,年轻健壮的躯体抽搐几下,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生息。迸溅的鲜血、凄切的悲鸣。“——夫人,鲁格在哪?”洛茛猛一拂袖,岩壁上金芒迸出,空中景象顿灭。秦在于僵立原地,乌亮的眼睛圆睁,满面不可置信。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染满血腥,刺得她满眼血红。什么?怎么会……为什么突然……她好像在看一册断章的话本,上一话还是风和日丽,下一幕便是晴空骤雨、万物颠倒。洛茛的声音更加冰冷,发怒道:“你们都带了些什么人来?!”秦在于抬眼看他,“我们?这些人明明是为了你才……”她猛地一顿。……他们来时的船,是文迩安排的。她嘴上说着不愿相信,但也不是个迟钝的人,在看到文迩手臂纹身的一刻,有些东西就已经多多少少入了心。她用力摇摇头,问洛茛:“现在这算什么?你没有跟他们谈拢,现在要被卸磨杀驴了?”洛茛冷哼一声,“你以为他们真的在意苏文是怎么死的?”秦在于心里急躁万分,仿佛有几把锐刀同时切割,洛茛却神情依旧,甚至还有功夫卖关子,外面岛民的惨死似乎没有引起他丝毫波动,更看得她怒火直往头上涌,语气不由加重,“老师,你有话不妨直说。”洛茛:“东淼、北川,如今南渊也已然在握,他们宏图伟业的版图上还差哪一块,不是很明显吗?”他声音森冷,在阴寒的岩洞间回荡,又冷又沉,坠得秦在于心直往下沉,满腔怒火溃不成军,转眼间只剩冰封千里,寒意透骨。原来从一开始,这些大人物们就定好了完备的计划,一点点实现他们的野心。东淼也好,学院也好,手段都不可谓不精巧,心思都不可谓不缜密。而她自以为天之骄子,其实不过是颗误入他人棋盘的棋子。她敬重的、崇仰的人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她原来从未看懂过。那不是纯粹的赞赏、欣赏、认可,而是审视的、挑拣的、评判的,是自上而下的俯视,而非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