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眨了眨昏花的眼睛。……是哪里不对呢?晚风骤然止歇,林梢的飒声止歇,夜色安静了下来,四周悄然无声,连夏夜的空气都凝滞了。李海生神经正紧绷,被陡然降临的静谧吓了一跳,心跳声在胸腔震响,成了夜幕中最后的声音。望着眼前的黑暗,一个念头蓦地划过他脑海——那些萤火虫呢?这个念头刚出现,他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光芒出现的时间极短,如午夜银针,一闪即逝。但李海生的动作却彻底僵住,不敢再有分毫的挪动。——就在他颈前,正正横着一把长剑。剑刃极薄,带着夜间的寒凉,紧贴着他脖颈,间不容发,近得他能在上面看到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眼中瞳仁止不住地轻颤,溢满惊惶。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手背到脑后,站起来!”李海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照做。那把长剑撤了下去,隐在他背后。他正想转头,一只手在他肩上使劲一推,“往前走!”他年纪大了,腿脚本身就不大便利,被这么一推,登时向前扑到了地上。一股酸劲直冲鼻腔,两眼立马濡湿了。腿上被猛地踹了一脚,那道声音显然非常不耐烦,“起来,快走!”长剑又出现了,横在他视野里,大有他不配合就暴起伤人的架势。惊栗的感觉窜过李海生的脊梁,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尽量让声音不打颤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话出口的下一刻,他背上一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背。“手背后,”背后的人道,“走!”察觉到背后的剑尖前推,李海生忙迈步向前,沿着岛上小路穿过树林。没走几步,他肩上又挨了一掌,“快一点!”他只好加快步伐,苍老的关节吱呀呻吟几声,慌乱中的李海生却压根没有注意。他双手抱头在树林中穿行。林中无灯,前后左右都是浓稠的黑暗,他也顾不得会踩中什么,脚下不停,摸着黑跌跌撞撞向前。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夜色像是死了一般,连一点脚步声也无。但他知道那个执剑的人还在,像鬼魅幽灵一般紧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会猛然推他一把,催促他加快速度。李海生绷紧了后背,似乎这样能抵挡剑芒。身后的人仿佛一颗引燃的炮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爆炸,将他吞噬殆尽,连骨头也不剩。这种悬而不落的感觉最是吓人,而他又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回头窥看一眼,只能在黑暗中抱头往前闯。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走得李海生双脚酸痛不已。在他的感觉中,自己似乎已经从古湳岛走到了故洲的另一端,即将被人压着跳海了。他的手肘、脚踝不知被横出的枝桠划了多少回,火辣刺痛,仍要忍耐着往前。终于,在走出一片树丛后,身周极致的黑暗突然散开,露出了光亮。在黑暗中带了太久,猝然见光,他双眼被不算明亮的火光刺得酸疼,随着光亮出现的,还有几座楼宇高大的影子。就在他身前不远,一块石碑竖立,上面四个大字被橙黄的火光映出了几分肃杀之感——“故洲学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浮生和子期的营养液!——————下一章定在14号orz追踪见到有光,李海生下意识停了脚步,下一刻就被狠推了一把,“继续走!”他像一路行来那般机械地迈步,从石碑旁走入学院。李海生曾经也来过故洲学院,但那时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的小孙女还小,在这里上学,他不放心,每天都要亲自将孙女送到门口,等放学了再接回去。不知是不是他感觉作祟,眼前的故洲学院与那时相差甚远,一草一木仿佛都带着令人心惊的森寒。待走入院中,李海生脚下不停,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不大的院子里,此刻站满了人。外围一圈人影憧憧,全部是佩剑着甲的兵士打扮,道道身影像竖立的利剑。其中有不少人手举火把,摇曳的火光将人影在地上拖长,映出一张张冷肃的面孔。兵士们全都冷面铁甲,面无表情,不似活人。让李海生想起了以前用来唬孙女的鬼魅传说,打了个寒战。这些人,该不会是海里死去的士兵复活吧?外围站岗的兵士见他们走近,训练有素地让开一条道。李海生暗自张望着,忽与其中一人目光对上,被对方眼里的冷然惊得心中狠狠一跳,连忙垂下眼。穿过外围兵士后李海生才发现,在院落中间,一群人正挤挤挨挨地蹲在一处,男女老少都有,人头攒动。这些人对他来说全是左邻右舍的熟面孔,此时都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面上惊惶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