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衡阳又开始挥拳,云弥无奈,挽着她走到一侧偏殿坐下,又奉了茶,才开口道:“我也对不住你。瞒了这样久。”
“正是了!什么时候开始的!”衡阳猛地一拍桌,她真是不知拍过东宫多少张桌案,“我刚才就想问了!看见他在,又怕你脸皮薄……”
云弥早想过如何应对:“今年上祀节。那时我随众人在河边观祓禊礼,不慎弄脏衣裙。阿姐当时舍不得离去,是你阿兄送我回府。”
“我指的是——”衡阳艰难吐字,“你同他这般……私相授受……”
云弥手指纠在一处:“是……行宫时,他约我见面,皆醉了酒。”
“那他为何不去请旨赐婚?”衡阳直接就不信,“我阿兄根本不是这样轻浮的郎君,更不是从未饮过酒。怎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同一个女娘……”
“他心悦我。”云弥骤然打断,声音也轻,“他一直心悦我,所以情难自禁。”
这一句把衡阳呛了个半死,又莫名有些尴尬:“原来你早就知道。”
“上祀节那日,他就待我很好。”云弥硬着头皮说下去,“后来有一回,拐着弯约我去乐游原,只是我不得空。但那时就晓得了。”
也不能说完全瞎扯。
上祀节时她同云栖在一处,没踩稳河边石块跌了一跤,湿了衣衫是真的。只是却是被半强迫半诱哄着带走的,一进东宫,就被吻了个密不透风。
“嗬,我阿兄还有这本领。”衡阳撇了撇嘴,又觉不对,“之前如何相约,这都不要紧,的确应该多了解。可行宫后,他怎地还不求娶?”
“是我不愿意。”云弥心一横,这回是真胡编乱造了,“没有谈拢。”
衡阳扭头:“不准说一半。”
“我要他答应我,终生不能纳妾纳妃……”
衡阳手里的茶杯,就那么一掉。
然后僵硬地、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把脸转了过来:“你要他什么?”
云弥重复:“不能纳妾。即便登基,也不得纳妃。”
“荒唐!”衡阳倏地起身,“你这是什么要求?”
云弥就不说话了。衡阳意识到,大概阿兄也是这个反应,不由缓了语气:“抱歉,檐檐,我并非指责你。”
“可你这个要求,实在忤逆人情常理。”她又蹙眉,“我阿兄是储君,将来要做皇帝的,怎可能答应你这种事情?退一万步说,倘若——我是说倘若,你一直无所出,那他——”
“前朝孝宗崩逝时膝下无子,便从宗室选了一子过继,即为熹宗。”
衡阳终于生气了:“檐檐!”
“静言背《长门赋》么?‘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云弥的声音清清楚楚,“我只是觉着,红颜老去,恩宠断绝,这从来不能欺侮帝王政绩,大方承认也就是了,何须一直用皇权遮掩。殿下或许同武帝一般雄才伟略,但我不要做陈阿娇。”
又自言自语道:“我也没有馆陶公主这样的母亲。再有,卫子夫同样结局潦倒。”
她不曾说李承弈一句不是,都只是摆事实而已。衡阳不能反驳,不能论证,甚至不知如何开解:“可你就算选旁人,也未必就白头偕老的……”
“我求一分安心就好了。”云弥音量低下去,“静言,我瞧得出他如今待我心情热烈。何时他兴致消弭,我何时再离去。两相都不亏欠的。”
“胡说八道!”衡阳都没力气发火了,“我阿兄恐怕更不能理解你。檐檐,我简直不知如何回应。”
“阿姐也说我无理取闹。”
衡阳脑中一团乱麻,忽找到关键线头,直接问:“那你呢?你喜欢他么?”
见云弥发愣,顿时又有些不平:“只是因为他是太子?”
“……不是。”云弥摇头,“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