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仅点着几盏白烛,映着长眠之人的棺椁。
若见微跪在地上,抬头与若关山的牌位相对。
烛火明灭,他就这样长久地沉默着。
若见微少时随着若关山,学剑法亦学剑道。
自他学成下山,便一直秉持师父的“道”行走世间,以剑护世,这么多年未曾有丝毫行错偏差。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若关山的“道”早已深深烙印在若见微行事处世之准则中。
若关山于此道确实已臻至巅峰,放眼九州,也少有他这般心性坚韧,多少年恪守己道的修剑者。
九州各家皆公认,若关山之剑道早已圆满,只差些许时机气运,便能可登至神位。
他是九州近百年来离神道最近的人。
只是这等惊才绝艳之人,最后却黯然离世,该叹一声天妒英才还是命数如此,叫人唏嘘不已。
若见微想起先前同若关山论道之时,师父言及天道在上,万事万物皆遵其理,修者之道当顺其而行。
可师父一生坚守自省,体悟道法,却只能抱憾而终,他不明白,这…也是天道吗?
所谓天道天机,难以捉摸,却是不论朝生暮死的惠菇还是千年不老的大椿,都要受到它无形的牵制。
人|事已尽,天命难违。
若见微遵循师父的道走了这么多年,如今第一次感到了少有的茫然。
若关山的路已走到了尽头,而他还要继续走下去。
“照夜”与“崔嵬”两把剑立在他面前,若见微的眼眸漆黑又明亮。
我的道…又在哪里呢?
幽都山。
虞渊走入院中,正看到孔宴在树下站着,一双蓝绿色的眼好似某种无机质的宝石,泛着冷光。
“哈哈哈,这不是十神之首,‘孔雀明王’吗?”他向孔宴走去,脸上一片幸灾乐祸,“昔日定九丘,平魔祸,高高在上的明王,如今也沦落到与魔为伍了?”
孔宴与他对视,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虞渊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恼怒,他狠声道:“你如今还装什么清高,呵呵,就算千年之前你是最强的,如今不是还得在凝玄这里委身苟活…”
他心中郁结在此刻全数爆发:“呵呵呵…便是当年风光无限的‘空桑君’、‘昭明君’,也早已死的死,疯的疯。那个高深莫测的‘连山君’不是说早有布置么?最后还不是死在了当年的封魔之战当中…”
“…哈哈哈…你们一个个号称人中龙凤,个个是不世出的天才,如今又有谁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只有我,只有我,”他恶狠狠道,“这千年来,只有我一直活着,十神之中,只有我一直活着!”
“…你孔宴如今也不过是凝玄的提线木偶,只有我‘杳冥君’,才是现今九州之上唯一的神!”
孔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虞渊一口气说完,这才看向对面的人,露出个怪异的笑。
“啊,我忘了,你如今被凝玄控制,又怎么能听明白我的话呢?”
他轻飘飘地掠过那人,径自向里面走去。
屋内,凝玄已召集林昧,罗生等魔门高手,见虞渊与孔宴一前一后进入,方才开口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按吾说的去做罢……”
杜衡睁开眼,发觉自己正靠在优昙钵罗树下。
他脑中还隐隐作痛,像是做了一场千年大梦,一时竟有些恍惚自己置身何处。
“你醒了,感觉如何?”
一道沉稳的嗓音传来,杜衡抬头看去,正见先前那道虚影站在自己身前。
“唔…”他揉了揉自己太阳穴,以手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你…我…?”
“嗯,”那人仿佛知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一切缘由你该都明了了。”
“原来如此…”杜衡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