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宴缓缓落在水面上,语气温和地开口道:“是…当年封魔之战后我肉|身与神魂皆受损严重,是阿止修复了我的肉|身放在此处,并设法修复我的神魂。”
杜衡嘲道:“你一个神者,让一个妖魔替你收集神器修复神魂?”
他又问道:“你和凤止什么关系?”
“阿止是我的部下,他非是妖魔,而是凤凰一族的族长。封魔之战后妖族凋零,他是如今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杜衡眼中冷色闪过:“胡说!别告诉我你没发觉他身上那股强大的魔气。”
孔宴闻言眼中浮现出悲伤之色:“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是我亏欠阿止太多…”
“呵呵…”杜衡冷笑道,“所以你就纵容他四处抢夺神器,甚至不择手段?!”
“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修复我的神魂,阿止本性并非残暴之人。”
“哈哈哈…”杜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皆是为了你…为了你!凭什么?”
他眼中泛起恨意:“凭什么他为了你,要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孔宴哑然,杜衡兀自笑了半天,突然收敛了笑意,看向他道:“不过…无所谓了,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你们便再也不必忧心什么神器、神魂之事,好好作伴罢!”
孔宴看着他,淡淡开口道:“你打不过我,你方才已经试过了。”
“无妨,”杜衡看起来毫不在意,“你如今不过是个神魂残缺的神罢了,而我…”
他眼中泛起疯狂之色:“而我…可是你亲爱的部下为了救你,亲手造出的怪物呀。”
孔宴迟疑道:“你如今体内既有转轮之力又有魔气,你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杜衡笑道,“哈哈哈…你该问问你的好部下,他为了得到神器之力都做了什么事!”
孔宴道:“十方神器之中另有联系,迟早要归于一处,阿止所为由我来承担,倒是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杜衡眼中冷色闪过:“记得什么?”
孔宴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开口道:“你神魂有异,你没有察觉么?”
“我神魂有异?”杜衡喃喃道,他半晌又笑了起来,“啊…你说的是将人炼化成神器的那个阵法吧…那可真是个好东西,托它的福…”
他狠声道:“托它的福,我如今非人非佛,非神非魔!神魂有异算什么?我已经不知道…”
他指着自己胸口:“…现在这里面住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杜衡说完,起身又向孔宴攻去,孔宴释放神魂之中的神力,直把杜衡逼得停滞了一瞬——即使只有神魂,他也比凤止还要强!
孔宴拂袖将杜衡推回池边,叹气道:“你变成如今这样…是阿止的错,我猜你一定想找到压制体内神器之力的方法吧。”
杜衡一愣,就听孔宴继续道:“我为你指一条明路,九州西南的尔是山上,有你要找的答案…”
“…只是你要答应我,找到之后,便离开这里,与阿止再无瓜葛。”
杜衡抬袖擦掉了嘴角溢出的血丝,冷声道:“你想以此与我交易?恕我不能苟同…找到压制之法后,我会回来杀了你们。”
孔宴闻言神色也变冷,属于妖族圣君的威压显现,淡淡道:“若你还要杀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杜衡与他对视,道:“那到时便各凭本事吧。”
话音方落,他眼前景色再变,已然回到了山洞之中。
杜衡又看了看棺中沉睡之人,而后朝洞外走去。
六年前。
杜衡从已无人气的修罗堂中走出,缓缓步至一条小溪边。
他的身上衣袍已经被鲜血浸湿,既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左手腕上的菩提串沾了血,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串放入水中,仔细地清洗着。
他一遍又一遍,神经质地洗着,总觉得那上面还沾着血迹。
他注视着水面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面上还沾着苏达的血,红色的血,衬得他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恶鬼。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洗不干净了。
他看着水中的自己,滚烫的泪滴毫无征兆的落下来,砸进水里。
恶魔,怪物,疯子……这副身躯里住着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