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林桃连忙开口:“您好,我买了一条热带鱼,路上不小心摔碎了鱼缸,如果直接带回去的话它会死。如果方便的话,请您给我一个塑料袋就好。”对面猛地打住,听起来十分不悦:“你在说什么?”林桃愣了愣,以为是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又谨慎地说了一遍。“你是谁?”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冰冷,又深沉,在潮湿的雨天显得更为孤寂。“额——去花鸟市场买鱼的男大学生。”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加上,“我叫林桃。”对面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冰冷地甩来一句:“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眼见对方要挂掉,林桃着急了起来,声音难得慌乱:“你等等——”他把小东西举起来,眼神焦急而又恳切:“它会死的。”陈雪深看着显示屏上的画面沉默。小小的热带鱼被捧在手掌心,尾巴一翘一翘,看起来还勉强灵动。将视线偏到手的主人,他紧紧盯着面庞上雨水蜿蜒而下。听到林桃再次请求,他冷笑了声:“死了再买就是,值得你这样麻烦?”林桃愣住,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言语中透露的无情让他意识想要回应:“值得。”陈雪深又笑了,比前面更加冷漠:“是吗?”“今天可以你为了它在暴雨里奔走,明天也可以随手一扔。与其让它遭受这样的过程,不如早死早超生。”林桃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经历了什么,但迟钝如他也能从这些语言中察觉到攻击性。他是怕麻烦的人,眼下应该礼貌地离开,可不知为什么总想反驳两句。“你说的没有错,确实总有人做这种事。爱在人类的种种行为之下,看起来十分廉价。”陈雪深挑眉,真是好奇这个小朋友接下去还会说些什么。“可世上也有珍贵的喜欢与爱,昨天没有遇到,不代表今天也没遇到。就算今天不行,那还有无数个明天。”陈雪深几乎是不自控地追问:“可它只是一条随处可见、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鱼,凭什么能这样去期待?”“无论是一条鱼也好,还是你我也罢,都属于天地万物。万物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的存在可以被替代。”林桃皱眉,“更何况,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林桃只是如实说出了心中所想,却给了陈雪深重重一击。他在漆黑的玄关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因为等不来回复的林桃道别。“啪嗒”门开了,伸出白皙手腕,修长的手指勾着个装水的塑料袋。林桃怔愣,下意识去接,一边后知后觉地说着谢谢,一边抬起头与人对视。镜头不断地推进,停在了这个四目相对的特写上。宋民意犹未尽地喊出“停”,情绪却还一直沉浸其中。在场众人都是这样,谁能不被这场初见打动。“写得好,演得也好啊……”他捏着鼻梁,心中思绪万千。活到这个年纪,再回首过去时,宋民自然更能明白林桃对于陈雪深意味着什么。从前被父母深爱着,被视作珍宝般呵护长大,所以他有了世上最浪漫和最幸福的过去。然而当母亲骤然离世,父亲的一走了之就像一场噩梦,彻底攫住了他。他陷入了对自己的否定中,不愿意走出来。林桃的到来就像一道意外的光,划破了漆黑夜空。对方那几句话敲开的何止是一扇门,而是一个人的未来。难怪余烬这个臭小子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最后甚至还弄了个剧本来拍。看着那边又走到一起的两人,他伸手拦住了要去补妆的,暗自摇摇头:“让他们两个呆一会儿,准备别的场次吧。”刚刚拍的时候夏迟晴用尽全力稳住了情绪,可当导演一说结束,他就再也绷不住了。一时间什么导演的要求完全忘记,只想赶紧到对方身边。剧本是余烬改编过的,故事原版当然并非如此。昨晚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一番辛苦之下终于问到了六岁时发生的事。小时候他很喜欢吃甜的,比如余老师常用的那款香水味道,就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巧克力。长期吃糖的下场就是小小年纪牙全蛀了,傅女士为此十分头疼。后来好不容易等来换牙,说什么也不准他再吃了。自己从小到大都是盯住了喜欢的东西绝不松手,发现拗不过妈妈之后,六岁那年学隔壁家的姐姐离家出走了,以此示威。当然,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了自己的好朋友——一条黄色月光鱼。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渴了,就停在某座小别墅前。那时候他看到这栋房子的白窗帘上有海洋的图案,鬼使神差就跑去按门铃。他觉得这个漂亮地方一定能喝到甜甜的草莓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