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将眼神往移动的人群里转去,在这示意之间,脸上已将答案写了出来。
人潮流动着朝着烟火发出的地方而去,各自脸上的神情里,分明是已将此前的宫变阴云和朝代更替都给彻底遗忘在了脑后。
这也确实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大约是孩童的天真胆大,让她又多说了一句:“阿娘说这是神都有祥瑞之兆,可圣神皇帝又让人在傍晚传召京师,说这只是为大酺助兴与民同乐,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说得更对。若是我能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能天天在家中见到,那就更好了。”
女孩子的母亲当即捂住了她的嘴。
听听这童言无忌的话!
什么叫做比较一下阿娘和陛下之间到底谁说得对。
这也是她们这些平头百姓能说的东西吗?
在她们面前的这位姑娘虽然只带了一个随从徒步在街头,可看她的穿着,必定非富即贵,还在这夜色中无端让人看起来有些眼熟。若是对方因为这句回答不满,谁知她们会是何种结果。
但奇怪的是,这贵气逼人的女子只是笑了笑,“那我觉得,可能还是我阿娘说得更对。至于你说希望能弄明白它是怎么被做出来的……”
“那可得把握好这神都洛阳内的机会了。”
她话说到此,没管这话给那母女两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惑,便已摆了摆手继续朝前走去。
侍从也已飞快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也便是在此时,有人留意到了此地的动静,忽然朝着这边看来,正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张脸,在洛阳的不少场合都曾经出现过,无论是那带兵凯旋的献俘,还是早年间洛阳的治理,她也绝不可能认错。
只是唯独有些奇怪,她为何会在洛阳郊外的祭天之后,便像是个最普通的烟火看客一般,行走在人群之中。
“太子!”
这话一出,当即在人群中引发了一片骚动。
太子?
“什么什么……”
“谁在喊太子殿下?”
“……”
武清月连忙快速穿过了人群。
恰逢远处更为宏大的一片烟火盛景升空而起,一时之间群星都为之黯淡,也将这些洛阳百姓的目光全给吸引去了那头,为她做出了掩护。
就算他们都想见见变成了太子殿下的武周继承人如今是何模样,还能不能看出那个在洛阳兴办东都尚药局的小童影子,现在更为清楚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这从未得见的画面。
至于太子……反正洛阳已被圣神皇帝确立为了大周的都城,他们总会有其他机会见到太子的。
倒是那先前被问上几句的小姑娘,还有一瞬并未回神地朝着武清月离开的方向看着,没有回过神来。
刚才和她说话的人,就是武周的太子殿下吗?
那她说,她的阿娘所说的话更对,还说洛阳神都将会有新的机遇,也是真的吗?
她还年纪小,分辨不出这些真假来。
但她看得明白一件事,今日的长街之上,洛水两岸,有太多张兴奋雀跃的面容,仿佛因上头有了一位女子出身的皇帝,一位女继承人的太子,而有了再多看外头几眼的勇气。
直到烟火的散场,这些或站或坐的身影方才如梦初醒,在街灯的指引之下,朝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不过她们大概并不知道,当她们远远凝望着那两道身影的时候,也有人正在朝着她们看来。
……
在挣脱出人群后,武清月站在门楼之上看了许久,远远听着人声的消散,这才缓缓踱步回到了宫中。
烟火的轨迹已经消散在了空中,烟雾也已经被夜风吹散,就连那些残留的纸屑火灰,也都已经被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干净,就好像这些稍纵即逝的潋滟并未出现过一般。
可谁也没法否认,正有一颗颗种子在人群中生发,只等着春风浩荡,就能诞生出茁壮的新苗。
而现在这个冬日未尽的夜晚,它们也已像是心脏一般开始跳动了。
一想到这些正在潜移默化中生出的改变,武清月终于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从天未大亮筹备登基仪式,到见证了一场宣告新朝璀璨升起的神都烟火,饶是她自恃体魄卓越,都觉得有点累了,是该好生休息一番,才好为后头的“战事”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