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封提请建立天子七庙和封武旭轮为武周亲王的谏言,能够在陛下这里得到许可,那么他们也有机会自此更进一步,为自己争取亲王的名号。
若是他们的奏表被直接驳斥回来,那他们便暂时偃旗息鼓,换一种方式为自己谋求身为皇亲国戚的利益。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那封谏言书,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彻底没有了消息。
既没有得到批复,也没有得到训斥。
武承嗣险些要怀疑,自己有没有送出那份文书了。
但他不会忘记,那封奏表上的每一个字,在将其誊写上交之前,都是由他们几人一并斟酌出来的,总不至于是他们这些人全都做了同一个梦吧。
“或许……是因为圣神皇帝被其他事情给缠住了呢?”
武懿宗刚说出这话,就见另外两人都看向了他,在眼神中有着一种仿佛在看傻子的神情。
早在陛下还未行改朝换代之举的时候,就已开设了铜匦上书的门路。
那是何其庞大的文书数目啊!
就算有那匦使院的诸多官员在旁协助,也从未听说有过信访消息淤积在何处,让圣神皇帝的这条门路有堵塞嫌疑。
接手着这样庞大信息量的同时,当年的天后、现在的皇帝陛下还处理着朝堂百官递交上来的奏疏,也未见处理失当之处,怎么可能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忙,就将他们的这个建议放在了一边,暂缓处理。
“近来神都的要事无外乎就是那几样。六月的制举出卷被交给了鸾台近臣,以便随时和陛下相商试题。”
“李上金被处死后,思陵的后续营建工作被挪交给了重新在工部任职的阎立本。”
“太学招揽学子和官学开办之事,被交给了弘文馆学士和珠英学士共同办理。”
“还有……”
“还有女兵选拔。”武三思在旁提醒道。
“不过——这件事情也几乎是由太子殿下在负责,不至于让陛下那边分身乏术。”
提到女兵之事,这几人的脸色都有几分微妙。
虽说早在李贤于北地兵败之时,庞飞鸢率领手下女兵驰援,已将声名传到了京中,但她们毕竟还跟随庞飞鸢坐镇于单于都护府,并未亲自抵达众人的面前。
不像是这一次,制举取士有着圣神皇帝下诏,让女子能够名正言顺地参加,就连女兵的选拔也有了成文的诏令。
此次募招的女兵分为两个部分。
一个是火枪队,需要对女兵的家庭背景有着明确的审核,需要有一定的组装弓弩等器械的本领,还需要通过一番适应性训练作为考核,若不能通过,便只能被调派到次一级的府兵之中。
另外一个便是常规的兵卒,优先选拔年龄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可塑性更强的女兵,其中天赋最好的,能够按照北衙飞骑的标准进行培养。
一旦某一户内有女子被选入军中,便能将家中户口升为军户,享受赋税减免的优待,或者是以募兵的方式给予从军的报酬。
毫无疑问,这并不仅仅是要为身为女子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选拔出一支作为近侍的女兵,而是要以募招女兵的方式,先将那特殊武器作为只有皇帝和太子专属的东西,又在借着女兵之事,试探推行府兵制和募兵制并行的平衡界限。
在女兵选拔的诏令下达后不久,各州也收到了另外的一条消息——
因武周初立,又有李贞、李元谨等人的叛乱,各折冲府都需对府兵人数、军户人数、府兵持有田地数目重新进行统计。
由唐休璟主持此事,娄师德从旁为辅,完成这一出户籍查验。
正是要为随后的政令变动做出个铺垫。
这显然不会是在一年半载之间就能完成的事情,但既已将此事委任了出去,也应当不会牵绊住陛下太多心神。
听说圣神皇帝还能忙里偷闲,在小女儿就读太学后,上门去考察了一番,便更不像是劳累于案牍之间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们的那份奏表,是被有意扣留下来,暂时不做出决定的?
武懿宗心中忐忑地斟酌了一番,忽然出声问道:“你们觉得,若是我们就此事,向周……不,应该说向那位皇子打探一番,有可能得到一个结果吗?”
见另外两个各自沉思,并未当即答话,武懿宗可以确定,自己提出来的,并不是一个过分草率的决定。
他便又补充道:“你们看,当初的镇国安定公主成为了太子,太平公主现在虽然依然延续公主封号,却因身在太学之中,作为一方标杆,势必会在成年后得到重用,反观皇子的处境就颇为尴尬。”
若是按照原本的李唐传承,在李贤因谋逆被杀后,武旭轮自然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可在这两年中,他不仅失去了自己单于大都护的位置,失去了周王的身份,甚至还有可能像是李上金一般,被以一个胡乱编造的罪名给处死。
他难道就不想让自己得到安身立命的倚仗吗?
在今日的局面下,他的利益和他们这些武家宗室的利益是有重合的,那便当然可以联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