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的优势必须要完全发挥出来,抢占先机利用船只体型优势破坏敌军的船队,正是他选择的第一项举措。
但这显然还不够。
随着船只破浪而去,又一条命令被传递了下去:“各部弓弩手预备,随时听候指令。”
一张张弓弦随着这号令的下达被拉在了紧绷的状态。
这些并未发射的战弓被稳稳当当地架设在了船头,随同这些齐头并进的大船一起,在这冬日的海上泛着一层冷冽的寒光。
只等着大船撞角撕开一道缝隙,便能让这泼天箭雨朝着前方的拂菻国船队宣泄而下。
但无论是这些操持弓弩的士卒,还是那位下达指令的将领都没有看到,在这些迅疾行来的小型战船上,靠近外围的一艘海船渐渐地落到了最后。
而在这艘船的船舱中,有一个人的脸色远比敌军的弓箭和船下的海水还要冷得多。
君士坦丁堡乃是拂菻国的王都,就算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势必会被纳入大食能够进攻谋取的位置上,但也绝不会被人如此轻易地攻破。
一想到自己的背后有着君士坦丁堡内的教堂、竞技场与皇宫,也知道一旦此地丢失,拂菻将会彻底成为过去,他们这些出城反击的士卒,便绝不敢有任何的一点轻忽。
这些小船也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习惯了海峡作战而有的造船习惯,更不是他们在仓促应战之下迫不得已的选择,而是——
最适合他们将那份秘密武器用在战场之上的承载体。
眼见距离已一步步拉近,敌方更是先一步冲锋而来,这头拂菻国的将领再不犹豫,敲响了作为宣战信号的海上钟声。
这一道铿然的声响,也随着海风被吹入了大食将领的耳中。
但在他的目光中更为鲜明的,显然是那一艘弩箭全开,意图将敌军划为两半的我军大船!
该是他们的优势,便谁都别想夺走。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与他同在这方船头的士卒左右张望了一番后,出声问道:“将军,您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气味,什么气味?
那士卒皱着眉头辨认了一番,以极为笃定的语气说道:“好浓的气味,是……松香和硫磺的气味!”
在这一刻,西南方向吹来的风,正将来势不减的敌船上的气味吹到他们的面前。
奇怪的正在这里。
为何行军的海船之上会有那么浓烈的香味?
这又不是一艘艘运载香料的船只,那就不应当会有这样的气味。
大食将领也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被强力的海风吹来的,好像并不只是那种特殊的松香硫磺气味,还有一种仿佛凝聚在一处的热浪,有别于此前的海风森寒。
他也陡然发觉,在这些迅疾行来的海船船头,缺了太多本该已准备就绪的弓弩与爪钩。
这绝不是本该在全力作战之时拿出的表现。
可若是只看船只行进而来的速度,那头的敌军又分明没有任何一点避战的意图。
饶是大食的将领自觉己方胜券在握,在先前的进军中满是杀入君士坦丁堡城内的展望,现在也终于在速速进军的头脑发热中缓回来了几分,面露警惕地盯着这些来袭的战船。
不对劲。
这些异常容不得他不感到一种迎面而来的危机。
“放箭!速速放箭杀敌!”他连忙下令。
先将那些船上的士卒给射杀,再以战船重器凿穿敌军的船只,只要他们的行动够快,敌军再想玩什么花样,也都没这个本事拦下他们进攻的脚步。
但很显然,当他在闻到气味,察觉到冬日的异常热浪时,这才匆匆下达号令,必定是已经晚了!
在这些小船上装载着的作战士卒并不太多,其中的大半战船上,也几乎没有装载海战所用的大型弩箭和连桥,只有一种混合了石油、硫磺、沥青、松香和树脂,又经过了加热而形成的液体。
那就是拂菻国的秘密武器希腊火。
它们被装载在了巨大的容器之中,连接着一根根放在后世该当叫做虹吸管的东西,一路延展到了船头。
比起弓弩,这些东西才是那些拂菻国士卒真正携带的退敌利器。
也几乎就是在两方的船只抵达到更为接近的距离,从这些管子中爆发出了一阵阵的轰鸣之声。
与此同时,其中当先加速的几艘战船仿佛还有风力的托举推进,就这么以一种毫不在意于损伤的方式,直冲那些大船而来。
霎时间,轰鸣声中喷溅而出的热浪和液体,以一种避无可避地方式浇落在了这些大食战船上,船头的士卒身上,还有两船之间的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