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北方凶险,越过漠南地界、进入漠北草原后,难保不会出现迷失路途的情况,二来他此时离开,就等同于将这一批官员的选拔分派全权交托给了天后还有他的下属来办,往后糊名若成惯例,谁知他会不会因此被排挤在外。
按照刘仁轨的想法,李敬玄怎么都该在此时试试改口,以防被刘仁轨一通攀扯,直接将他送上战场。
哪知道,李敬玄还没开口,就听李治忽然说道:“既如此的话,你也去吧。”
李治这出算盘的不容变更,在这句话里已彻底展露无疑。
李敬玄惊愕回头之间,李治又多补充了一句:“若非朕病体抱恙,又何尝不想自己亲自逐猎于塞北呢?就由太子和李相等人代劳吧。今岁关中风调雨顺,希望你们也能尽快给我带来好消息。”
若是今年旱情还在延续,李治大概不会如此坚持于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是粮草与人手都跟得上啊!
但当今日朝会散去的时候,大概只有被人搀扶离去的李治和被父亲喊上的李贤,连带上那群新的东宫属官感到欣喜。
天降“重任”的李敬玄在走出含元殿时,险些一个不慎被门槛给绊倒,还是被身边的同僚搀扶了一把,这才并未摔跌过去。
他完全不明白,他只是在尽力挽回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怎么会把自己送到这样一个……位置上。
若非同时步出殿门的契苾何力和刘仁轨等人也各有一番忧思,恐怕李敬玄还应当遭到一阵嘲笑。
不过现在,他们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去做,暂时顾不上李敬玄的反应。
“去办一件事。”
奉辇大夫契苾明忽然见到父亲走到了他身边,对他低声吩咐。
“尽快把你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去找安定公主,将今日朝会上的事情告知于她。”
“啊?”契苾明疑惑地看向了父亲。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契苾何力真是要给这个儿子在此时的反应迟钝给气死,“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是敬怀太子的伴读,想去半道迎接灵车没人会怪你的。”
当年李弘还带着他来迎接自辽东凯旋的大军呢,二人之间怎么说都有着十多年的情谊,不是能够轻易抹去的。
可惜,契苾明虽然在契苾何力的教导下已展露出了统兵的天赋,但还没到正式轮到他上战场,在李弘面前也不如那些人说话好听,自然渐少了重用。
当然,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就像是去岁的科举糊名之事,李弘在被人挑唆联名上书的时候,干脆就没想起来契苾明这个人,也算是阴差阳错地让他得到了保全。
但现在,是他重新用起这层关系的时候了。
不是为了让他重新以敬怀太子属官自居,而是让他为契苾何力传递一个消息给安定公主。
“当年陛下对于吐谷浑多有放弃的想法,还是因为安定公主一力坚持才能有今日,陛下也并不愿意开此先河,以文成公主为西藏都护,同样是因安定公主的决断才能力保其坐上这个位置……”
契苾何力不得不去想,在刘仁轨试图将李敬玄拉到同一战线的办法都失效之后,若说还有谁能够将天皇陛下劝回来,恐怕也只有安定公主了。
以他这个凉国公的身份,和安定公主私交过深并不是好事,但陛下屡在军事上有昏聩之举,像是已被病症拖垮了头脑,他便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以确保边境兵卒的安危。
他更担心,平定铁勒多滥葛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以陛下今日这一意孤行的表现,谁知会不会牵连到他这个铁勒出身的将领身上。
只希望,镇国安定公主这个名号,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还不去!”
契苾何力转头,就看到契苾明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着他的面色,纠结要不要喊个医官过来,又觉自己头疼了起来。
他的妻子临洮县主是李唐宗室,向来聪慧,他自己也不是个蠢人,否则做不到这凉国公的位置上,怎么这个儿子就是一根筋在习武练兵,不在朝政局势上呢?
被父亲这么一瞪,契苾明连忙应声:“我这就去。”
安定公主送敬怀太子回返,因需扶灵而行,在沿途驿站都会有记载,应当不容易错过。
他会尽快将消息送到的!
因契苾明的马术绝佳,再加之一人三马轮换的都是神驹,他甚至比起刘仁轨派出的快马报信,还要更早地抵达了李清月的面前。
“你父亲的意思是,若是我在劝谏之中有需要的话,他可以直接站在我这一边说话?”
契苾明点头:“正是。”
“此事既关乎边地府兵,又关系到铁勒各部的情况,难怪凉国公如此紧张。”李清月若有所思,又觉一种说不出的可笑。
她本觉得自己南下襄州走的这一趟,长安城中最大的变数,也就是应在了制举选拔和珠英学士的考核之上,哪知道还能闹出些其他的名堂来!
让李贤去打仗,真亏得李治想得出来。
再一算同行的人就更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