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曦倒是没觉得有多沮丧。
对她来说,真正于她有提拔知遇之恩,既给够了她研究自由与经费,又给了她官职名望的,乃是眼前的安定公主。
既然安定公主觉得她堪配将作大匠的位置,龙座之上的那位天子愿不愿意给她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也便罢了。
李清月显然看得出来她的态度,见她已将目光转向了眼前景象,便同她说道:“此次有两件事情急需解决。一件是那个三人两牛的犁车,现在在开垦荒地的时候更多还是效仿南诏所用的这一类,但对随后的田地耕作,可能有些不便,我想将其改作汉时发明的耦犁,并试试能不能将其改成两人两牛,便如曲辕犁一般,在犁箭的灵活转向上再做出一点改良。”
“另一件事,就是大河、大河故道和通济渠之间的衔接问题。除却都水监要督办此事之外,我想让你带领手下工匠对沿河堤坝是否足够坚固,都再做一番查验。”
这也是,为何李清月不敢随便将刘神威折腾出来的改良炸药给用在开凿河道上。
之前为泰山封禅的炸山通路,无外乎就是炸开阻拦道路的山脚而已,河流涉及的问题就要多得多了。
李清月自觉自己不是这一方面的专家,刘神威的天赋也只点在化学上,万一炸过了头,反而为将来埋下了洪涝灾害的隐患,反而有些麻烦了,还不如在开始的时候就先步步为营,将路走得稳当一些。
马长曦颔首:“前面那个好说,之前协助辽东改良农耕器械的工匠都随我前来了,要按这一带的土地特质做出合适的调整不难。我估计流民中都有不少能人可用,毕竟对绝大多数中原百姓来说,靠着土地吃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但后面那个,可能要费些时间。”
“眼下正是枯水期,河道两侧受到的威胁不大,我得先让都水监的人将他们测绘出来的河道宽度都汇总到我这里,再带人做个测试。”
什么测试?自然是做个小一些的模型测试一下水流的冲击力。
这几年间因为在鸭绿江沿岸开辟新田的缘故,马长曦已尝试过这样的办法,发觉虽不能完全模拟出自然规律,但也总好过于完全让上天决定会不会淹没两岸。
此次开辟黄河故道,倒是可以效仿一二。
想到这里,无论是李清月还是马长曦都更觉庆幸,她们在之前先有了一片“试验田”,也在那上面做出了不小的成果,这才让人在这片更为广阔的田地上大刀阔斧动工,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李清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手去做吧,都这么多年了,我难道还不相信你的本事吗?”
马长曦回以一笑,她想了想又问道:“那这新河道沿岸,是不是先需要将水力纺车给……”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便已传来了一个呼喊安定公主的声音,将她给打断在了当场。
循声望去,就见许穆言正骑着一匹快马奔行在田垄之上,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她这手在南方练出来的骑马之术,奔行在田间小路上竟也不觉其中有何局促,就已看到马已停下,人已下马,站定在了两人的面前,面上有要事商榷的紧急之色不言而喻。
“怎么了?”李清月发问。
许穆言这人提出的建议大胆,自拿到这个度支巡官的官职后,更是在态度上也大胆了不少,当即将李清月给请到了一边,语气坚决地回道:“我想请公主将四海行会的人再征调一部分过来。”
李清月讶然:“你的转运使不够用了?”
许穆言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当夸赞公主办事办得好,还是该当说不好了。您要知道,士农工商的划分是一直存在的,大唐户籍的划分标准也就摆在这里,若能安稳度日,绝大多数人并不愿意非要从事商人行当,就算是现在挂上了一个转运使的头衔也是如此。”
“水渠与荒田开辟进展喜人,让这些流民更看好明年播种之事,加入转运使队伍里的人相比加入耕田队伍的就少了太多了。可流民数量越多,转运使要维系支出需要的人手也就越多,否则哪里撑得住这么庞大的开支。”
现在农田收入都还一点见不到影呢。
“我都觉得自己近来头发掉了不少了,才将这些账目上的赈灾银钱周转得当。早前公主觉得我提出的漕运改革方式过于激进,但以近来实践所得,这寻找当地龙头作为主事,负责调度当地小船,确实能节省不少钱。”
许穆言摊手,无奈说道:“可就算如此,还是不够。”
李清月并未思虑多久,“走,我随你回去看看账册,商定一下需要调度多少人来。”
算起来,之前考虑过的放开官方借贷条件,让部分关中百姓遵照合约前往河北道的计划,也该当执行起来了。
四海行会的货车数量在这六七年中积攒了不少,正好可以用来运人。
只是,在加上了这部分人口后,需要规划出的后勤人员,比如转运使的数量又需要重新计算了。
李清月想想都觉得头疼。所以为了避免这个刚招募到手底下的财政大臣撂挑子不干,她还是有必要亲自慰问一下。
她转头朝着马长曦吩咐:“水力纺车的事情你自己估量吧,我对你放心。”
说话间,她已朝着远处做出了个指示,当即有人将她的坐骑从远处牵了过来。
马长曦还觉自己有话想说,就见李清月已和许穆言一前一后策马而去,很快消失在了田垄尽头。
“……”
喂,过分了!商量事情难道不应该一个一个来吗?
怎么还有截胡的!
她就是有一阵没见公主而已,怎么感觉她手底下的人办事起来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