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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00(第27页)

在留意到李清月的到来后,她的神情也有了片刻的变化:“你来找太史令的?”

李清月唇角浮现出了一点笑容,“也说不定,我是来找你的呢?”

李下玉端详了她的神情片刻,认真否认:“不,你若只是想知道今日风向几何,我能回答你,你若问我今日天象湿气几何,我去勘验权衡土炭仪也能回答你。但我猜,你要问的问题,不是我能回答上来的。”

“……我说你也太老实了一点吧?”李清月跟上了李下玉转道灵台的脚步,摇头感慨。

“不是老实。”李下玉有些清冷的声音传入李清月的耳中,“天文历法这些东西不能虚构,就像以我老师这样的人,在制定今年即将推行的《麟德历》时,也需一遍遍复查,确保其中并无错漏,我又怎能在自己的学识之外回答于你。”

“我猜你也不会只想听什么五运六气的说法,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了。”

“好吧,你说对了。”李清月答道。

在上抵灵台最高层,见到因修编《麟德历》而有些憔悴的李淳风时,李清月便朝着他拱了拱手,开口问道:“我奉阿耶之命前来相询,历年元月十五前后,太史局便会开始推断当年有无旱情,敢问太史令,当下进展如何?”

李淳风抬起头来,就见李清月以更为郑重的语气又问了下去:“倘若——陛下有在年中封禅之意,可会受到影响?”

她问话之间目光灼灼,甚至让李淳风有一瞬间的错觉。

好像那即将前去封禅的,根本不是皇帝陛下,而是面前的这位安定公主!

第197章

不过,李淳风到底是在这王朝风云中心待了这样久,在片刻的恍神后,很快恢复了过来。

“公主直接将封禅之说摆在我的面前,真是让人倍觉负担。”

李清月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太史令执掌史书典籍,气象天文,术算专科,甚至是易经命理,虽少涉朝堂政务,但也是字字要害,应当不会惧怕于说出这等判断才对。”

李淳风:“说是这么说没错,但纵然在十日之内也是气象万千,一日之中都有风向辗转,要自年初窥探全年旱情,只能凭借农事经验与历年周期统计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示意李下玉将旁边架子上的文册送到他的手中,在翻阅了两页后继续说道:“若遵照近年来的情况与冬日气象,五月之前不会有旱情,但五月之后,关中雨水应当不会太多。”

李清月问:“也就是说,封禅并不可行?”

“那倒不是。”李淳风摇头,“民间有一句说法,叫做有钱难买五月旱,不是长时间持续的旱祸,对田中作物的生长非但无害,反而有利。”

“再说,关中本就多发干旱,在近年间以四到六年为周期往复,譬如贞观二十二年秋冬不雨,永徽四年春旱,显庆四年七月亢旱,若这样算的话,到这两年间也大有可能出现旱情加重的情况,但既无过于异常的表现,关中粮食也还周转有度,便不至于酿成灾害。”

李清月问:“什么是过于异常的表现?”

李淳风想了想,解释道:“公主可知道,各个季节的干旱发生的区域是不同的?譬如,春旱往往发生在关内道、河东道,夏旱往往发生在京畿道,河北道等地,伏旱往往在河南道与江南,倘若自冬入春回暖过快,河套之地就容易发生旱情。那你看,今年如何?”

“其他地方我不敢确定,但并州是我阿娘的故乡,我倒是听阿娘说起过两句,”李清月答道,“今年十二月与元月比往年稍冷一些,也落了几次雪。”

“正是如此了。”李淳风回道,“所以我说,五月之前的情况应当尚好。”

李淳风自桌案之下取出了另外的一张地图,李清月打眼看去,便发觉这是一份关中的地图。

不过在其上,并不仅仅标注了地名,还有河流与水渠的路线,

“而且我敢说关中今年无虞,是因自永徽五年万年宫大水后,关中水道查验修缮频频,此举并不仅仅在规避洪涝灾害,也对旱灾之中引河水灌溉有利。”

李淳风继续说道:“此外,今冬虽然雨雪减少,但并非无雪,我近来走访过关中不少农田,这一季的官田都正好种到冬小麦,就算年中降水骤减,冬小麦已能收获,正好填补今年粮食入库。”

“至于五六月之后的情况,我就不敢妄加断言了。毕竟……”

他顿了顿,才道:“历年预测旱情或多或少存在偏差,只能说大致情况是如此,否则我就成了天神,而不只是个太史令了。”

李清月笑道:“太史令说笑了,若真如此,阿耶应当即刻将您供起来。”

“行了,玩笑话就不说了,”李淳风端正了面色,总结道:“总之,若是陛下今年当真有封禅之想,要将其定在年中,筹备阶段的农事收成与气象条件应当尚好,但六月之后的情况未敢断言,只能说,依据近年来的情况不会太差,但倘若真有需要天子应变的情况发生……”——

“那又如何呢?”

当李淳风的这番结论被搬到了内朝议会之上,也随即有人提出了对封禅时间的质疑时,李清月毫不犹豫地出声反驳道。

“刘相,孙相,赵侍郎。”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位安定公主常参军事,亲历战场,在被点名出来的时候,方才将反对之言说得格外顺口的刘祥道、孙处约、赵仁本三人都是一震。

因内朝议政比起朝会限制更小,同在此地的皇后也不必身在帘幕之后,以至于当安定公主忽然离席开口的那一刻,帝后二人的目光共同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佛更为她增添了一道助力。

李清月语气迫人:“刘相当年意图整改官制,令入流官员不再人员冗杂,进出失衡,然而改革手段不当,被迫中止,如今竟是连身居高位之人的胆魄都已没了吗?”

“孙相在两年前以尊卑有别,位分有序为名,说八品、九品官员穿着的青衣,常常因为染色问题显示为紫色,便请求改令其身着碧色,真可谓是我大唐维护礼教的典范,但规则终究还是由人来定的,何况是我阿耶这位天子,怎能以循规蹈矩为由予以劝谏。”

“还有你赵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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