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旧事,说的是长孙皇后的异母兄长长孙安业参与进了贞观年间李孝常的谋反案中,被长孙皇后求情,改死刑为流放。
九江公主旧事,说的是九江公主的驸马执失思力牵扯进了房遗爱谋反案中,九江公主选择自削封邑,随同驸马一起流放嶲州。
许敬宗摇了摇头:“唉,这求情固然像是有前例可循,但若先开了城阳公主的这个先河,明日恐怕还能有其他人来求情,所以陛下说,太宗皇帝不杀长孙安业,是要顾虑名声,他不杀执失思力,是因为他被牵连其中本就可疑,正要设法翻案,薛瓘他到底占了哪一点?”
他哪个都不占!
“倘若谋逆已到了带兵擅闯宫城的这一步,都能以人情世故免于一死,将来还能在天下大赦的时候回到朝中,那么恐怕明日后日便还有人敢这么干,终有一日就变成天子的头颅被放在含元殿中。”
“陛下说的没错啊,”李勣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受到昨日那一出刺激的陛下对于向来宠爱的妹妹,也难得说了重话。“城阳公主能接受这个解释吗?”
陛下并未弄出什么厚此薄彼之事,按说这已是很公道的结局了。可……
许敬宗叹气:“城阳公主能不能接受不重要,陛下说完那几句便吐血了,宫中昨夜闹成了一团,好在陛下并无大事。”
孙思邈忙了一晚上,才算是将李治的病情给稳定了下来。
但这样一来,朝会是肯定无法举办了。
倒是皇后已将城阳公主暂时安顿在了宫中,又调派兵马搜查了薛元超、上官仪等人的府邸,将相关涉事人员的宅邸都先控制了起来。
但光是皇后一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许敬宗便分担了不少,眼下跟着朝臣退去,还得再往几处地方走一趟。
他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下次搞出这种钓鱼上钩戏份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先跟他这个鱼饵知会一声。要不是他没李义府那种犯事的案宗,说不定便不等陛下问责,自己先来个火烧宅邸以求销毁证据了。
到时候君臣见面多难看。
结果一个惊吓才过去,后续的委任就又已到了,压根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一想到左相刘祥道还在那里折腾精简官员的事情,许敬宗就一个头两个大。
精简点没事,那也得先把能办实在事的人给他提拔上来啊……
“先不多说了,我还有要事要忙,宫中那边,我既已按照皇后殿下所说的告知于英国公,就劳烦您多担待着点了。”许敬宗话毕,朝着李勣拱了拱手,当即迈步朝着蓬莱宫外走去。
李勣:“……”
他多担待?
这种家务事他早跟陛下说了,让他自行决断的。
可想想先帝的嘱托,他还是在离开了朝会之地后,先找上了韩王李元嘉,而后随同他一起入宫请见陛下。
……
紫宸殿内的药味比起昨日,又更重了些。
李勣昨日还见过李治,便比韩王更能清楚地看到,陛下遭逢了昨日之变后,病情又恶化了多少。
他虽是斜靠在榻边,因刚用了药饮的缘故面上稍有几分血色,但也掩盖不住眉眼间愈加深重的疲惫之态。
李治问道:“怎么是你们两个一起来了?”
李勣没有答话,而是用眼神示意投向了韩王。
李元嘉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前,颇为关切地问候了一番李治的病情。
作为对李治最没有威胁的宗室长辈之一,李元嘉的到访无疑要比朝中其他臣子合适得多。
何况今日前来本就不只是要探病。
有些话,由英国公说出来有些不妥,由宗室长辈说出来,却要合适得多。
李元嘉叹道:“陛下与城阳公主兄妹之间,何至于此啊!倘若先帝与文德皇后仍在,也必定不想看到陛下与长公主兄妹反目。”
李治呛咳了一声,急问:“难道他们就愿意看到我轻易开脱叛逆之人,导致皇权旁落,李唐衰微?”
李元嘉答道:“不,我不是来劝谏陛下放过首恶的,只是想请陛下与城阳公主各退一步。若遵照律法,城阳公主的另外几个孩子将被流放两千里外,其中最小的儿子薛绍年仅三岁,必然活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
李元嘉建议道:“倘若陛下垂怜,不如令她其余二子免于流刑,往后从母所姓,托庇于宗族之内。陛下有陛下的难处,想来也已将此公道告知于长公主,长公主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如此也算各自有了交代。”
这算是在唐律刑罚之中的法外开恩,但确实不算是有损天子威仪。
改姓保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