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些急于报信的白兰羌人骑着脚力不济的战马朝着西倾山方向奔行的时候,回头就看到,薛仁贵所统的兵卒也在以不慢的速度跟上来。
自唐军的表现中不难看出,他们分明是在等这些白兰羌人开路,以防在急行军中不慎踩踏进了沼泽泥地之中。
更是在做个盯梢之人,让他们别想着能趁着这个机会溜走!
“唐军若是想要我们报信,为何不让我们换一匹好马。”往前奔逃的其中一人说道。
他们资助给吐蕃的可不仅有骑兵,还有表现优越的战马,剩下的不是还没长成,就是存有弊病。
用这样的战马赶路,势必会拖慢他们前进的脚步。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的问题。
另一人一甩马鞭:“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将消息送到再说!”
唐军能无视掉吐蕃兵马的存在,打到他们的面前,让他们就算没有亲自看到薛仁贵后头话中提及的积石山一战成果,也早已将他的话相信了七分。
那么他们这一路不足千人的残兵,除了抱团在一处,朝着那方奔袭,作为被唐军所驱策的棋子之外,还有什么活命的办法呢?
在夜间他们停下了脚步休息,以防草甸之上的环境在夜色中难以窥探分明,反而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但当天色稍有一点发亮的时候,他们便已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可西倾山东西绵亘数百里,其间高低起伏不同,他们根本无法确定,吐蕃兵马到底要从何处进攻,这便让他们不得不顺着山脉走势继续往东去碰运气。
在此期间,吐蕃联军早已同吐谷浑的山城防线守军,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等这些白兰羌人寻到交战之处的时候,他们已是晚到了一步。
被吐蕃选中的进攻之地,正是两山山势转折的平缓之处。
吐谷浑在此地隘口修建了一座座小型的堡垒,约莫便是坞堡的大小,又在山势易攀之地修建了几十座箭塔,组成了一道易守难攻的屏障。
可自恃胜券在握的吐蕃联军,在熊熊战意的驱策与军粮告罄的压迫之下,根本已非寻常军队可比。
自这些白兰羌人仰头望去的山坡上,联军留下的尸体纵横交错地堆叠在一处,有着一种仿佛还能身临其境感受到的悍不畏死。
而在箭塔与坞堡之上,还有鲜明未干的血迹,宣告着此地曾经发生了一场何其惨烈的交战。
最终却是吐蕃联军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夺下了这一战的胜利。
也成功突破了这一处关隘,继续北上而去。
“他们应该还没离开多久,”白兰羌首领听到族中的一位年轻人喊道,对方已在他没来得及阻拦的时候就爬到了一座箭塔的顶上,现在探出了个脑袋喊道,“有具尸体还是温热的,估计是重伤后撑了一阵,才断气不久。”
“知道了,你赶紧下来吧。”
听到这个消息,白兰羌首领并没有感到任何一点喜悦。
在他的后头,薛仁贵已统领着那一路骑兵队伍紧随而来,根本没给他以逃遁的机会。
也就意味着,吐蕃联军的胜利跟他这个阶下囚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反而是他跟这位唐军将领的交易赌约,要以他这边没能达成拦截的作用而告终。
然而正在他思量还有什么理由能用来为己方免死的下一刻,他却听到那跟在薛将军身边的吐谷浑人问道:“薛将军问你们为何还不继续赶路,愣着干什么!”
老者抬头:“什么?”
“你们不会忘记了吧,西倾山并非只翻过这一座关隘,就算越过了整道防线,整座山系南北纵深还有百余里之多,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你们现在再不走,那才是要来不及了。”
这话一出,白兰羌首领原本已如死灰的目光顿时又亮了起来。
不错,这片被命名为西倾山的山系并分两列,彼此各有交汇之处,以至于虽然山中有平旷的草场与大型驻地,却也均算在此山笼罩范围之中。
眼下,吐蕃联军不过是突破了其中的一线,却还没从另外的一头钻出去,那他们就还有继续追赶的机会。
他小心地朝着薛仁贵的脸上打量,正见对方望向这片吐谷浑败退的战场,也不曾露出任何一点遗憾失落之色,反而将手中的缰绳攥得更紧了一些,像是下一刻便要纵马作战,不由心中一跳。
这位大唐的将领,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担心这道防线被击溃后造成的损失吗?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也是禄东赞想问的。
当吐蕃联军付出了不小的损失翻过了这道隘口,得以继续向北挺进的时候,禄东赞并不像是那些同行的羌人一般欣喜若狂。
他听着那些羌人得胜后的嚎叫宣泄之声,也听着这些有若奔雷一般自隘口涌入的兵马作响,心中却已缓缓浮现出了一个疑问。
这条防线上的吐谷浑守军,是不是太少了?
他原本已做好了需要付出三千人阵亡的代价才能越过这道对吐谷浑来说至关重要的屏障,可实际上的伤亡人数还不足他所预估的一半。
而这绝不是因为那两万人援军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必胜的信念,更不是因为吐谷浑的兵马实在是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