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传来的消息,却是这两方忽然联手,还已经在西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那邢国公的意思是,觉得这消息并不属实?”
“不,恰恰相反,若让我来说的话——宁可信其有。”
苏定方起身朝着李治行了个礼,“陛下应当记得,当年我为都曼求饶言论所惑,向陛下乞请放他一条生路,然而仅仅是次年,回纥各部就已因唐军撤离而再度反叛。”
“这回纥铁勒九姓逐水草而居,不似中原农耕有明确的领地与固定财富,让他们的劫掠天性可与山中匪寇相比。这么说来,他们的大多数决定都是利益使然,那就不能按照常理来形容。”
苏定方征战多年,却并不是个只知道兵事之人,在做人、为官的道理上也自有自己的判断。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平安活到这六十多岁。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陛下说起庭州战事结果的时候皇后脸上潜藏的忧虑,分明是对此地随后的发展有些不太确定,却又心存关切。
若无切实的消息来源,以皇后近年来行事中的态度,不该急切促成陛下召集将领来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先相信此事确有发生才好。
苏定方已亲自见识过安定公主在战场上的判断力,本着有其母必有其女的原则,对于皇后的本事也天然有了几分信心。
他继续说道:“至于陛下当下的疑虑,我猜是因为——军报未曾明确情况,贸然调兵可能引发疑议?”
“这点容易,”英国公李勣忽然接话道,“陛下大可以夏日校阅兵马或者巡幸万年宫为由,调度岐雍各州府兵集会。兵力调度、粮草筹措、将领安排都需时间,在做好这一番准备后,想来正式的军报也该到了,到时候再行发兵也不迟。”
他和苏定方的想法一致。
西域诸国、诸部降而复叛的行动不在少数,比起深究他们之前遭到的重创,会否让他们完全放弃与大唐为敌的想法,还不如直接按照叛乱处理。
提前准备起来总是更好的。
他那句“正式的军报也该到了”,不是一句随便做出的判断。
要是这样的一出接近需要半个月的征调府兵准备后,西域的军情还没能够送到他们的面前,那陛下可能都有必要怀疑一下,他这数年间在西域的努力到底还有没有用了!
毕竟,西突厥与回纥在第一步抵达长安的消息里都已达成了这样的战果,又怎么会只满足于如此。
而一旦他们越过了天山界限,战事消息就很难再被他们所阻拦。
“……以阅兵为由吗?”李治低声喃喃。
他在此时将面前众人的神情都看在了眼中。
皇后协理政事数年间的稳重可靠表现,和西域屡次生乱的事实,让今日的这出军事集议中,并没有出现什么行动上的争议。
英国公给他提出的这个建议也显然既保全了他的天子威仪,也能为可能到来的西域战事做好准备,确实是个良策。
既然如此,他不必有所疑虑了。
“那就先这么办吧。”
他想了想,又多补充了一句,“再让人前往鄯州方向去一趟,一旦有西域那边的军报送达,务必以八百里加急速度送抵长安。”
庭州,庭州……
在皇后口中简直像是无声无息间就已经被胡人联军给攻破的庭州,难道是纸糊的不成!
为何竟没能在祸端初发之时就将奏报送往长安,同时拖住这反叛的兵马。
甚至……
到了邢国公筹备调兵事宜的五日之后,边地的正式军报,才姗姗来迟地抵达了他的面前。
可在真将这封军报展开在面前的时候,李治又觉得,自己对于庭州官员的连日腹诽都先被暂时堵在了喉咙口。
军报中写道:
庭州刺史来济死守城关,以身殉国。
杨德裔意图报信他处,却在半道上遭到了拦截。
这两人的首级都被回纥与突厥叛军割了下来,悬挂在了庭州金满城的城头。
哨探趁着联军南下才敢行到近前观察,却也没敢顶着庭州叛军的威慑将这两尊首级给取下来,只希望能尽快收复失地,让这两人入土为安。
庭州易主后的数日,回纥与突厥联军进犯西州,以势如破竹之力连攻数城。
当消息送出之时,西州也已尽数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