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可有可无的高丽遗民,还能像是此刻这般自在吗?
要知道,哪怕是在高丽之中,他们所属的,也是灌奴部啊。高丽之中的下等人何敢有这样的奢求。
“你们说,如果我们请求也协助到开荒插秧之中,有这个机会吗?”
“或者,我们也可以向他们购置那些稻米良种,请唐人教导我们参与到种植行当中,而后将种植所得按照比税收高一些的数额缴纳给那位安定公主,还能让他们更快凑齐军粮。”
他们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既是危机,又是机遇所在。
唐军筹备军粮,应该是事实。
那水稻乃是高产粮种,也应该是事实。
他们如今已归唐人管辖,既然不选择逃奔而走,本就应该适应对方的生活方式。
或许前期付出的代价会高一些,但也总比成为弃子,要好上无数倍!
而且,万一……万一唐军在他们的示好亲近中,拿出了登记户籍也给米粮的友善态度,让他们所付出的代价还要更少一些,他们便算是在这场改换门庭行动之中的受益者了!
向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们也得向着这位执掌一方的大都督展示出本事,说明他们并不比那些靺鞨部人差到哪里去。
还有人正在犹豫之中,就见阿左那高个儿同伴跳了起来,“不管了,明日我先去试试吧,你们等我的消息。”
在众人忐忑地熬过了这个夜晚后,这个少年人在阿左的协助下先被引荐到了姚元崇的面前,而后见到了正在督办农桑事务的一名官员。
“你是说你们也想参与进种地之中?”
那人问话之时还扫了一眼手中的田亩统计,这才正经地转向了对方,“那边其实还能开辟出千亩水田,只是因为缺人才没种,你若是真有这个想法,我让人把工具借你,秧苗你从我们这里领,但种出来的稻米需要上缴入库三成。”
少年因为紧张,攥在身后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汗。
没想到从这里得到答复如此简单,但他还是极力稳住了心神,问道:“不知道水稻的亩产大约是多少?”
“一石半有余吧,在南方是这样的,不过此地的种植条件要更好些,”那人答道,“或许会到接近两石的数额。可惜老农也说,这里的种植时间会更长,今年要到十月底才能收获了。”
他将手中的账簿一合,问道:“你种不种?”
这高丽少年抿唇思量了一瞬,见对方的脸上已露出了几分不耐,连忙出声:“种!我种二十亩!”
他显然不会是高丽人中的特例。当负责记录的官员将消息汇报到李清月面前的时候,这千亩地都已经被全部认领走了。
“接下来就要改改规则了,让他们自己去开垦土地吧,然后按照大唐收税的方式,不过我猜……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多人了。”
就连这些胆大的,也都只敢先来稍稍尝试一下,更何况是后头那些没动静的。
不过没关系,今年是要先给此地的百姓打个样,再让其他人先以雇佣和定期劳役的方式把水渠挖出来,这样一来,明年的事情就方便了。
算起来,她的那封信也该到长安了吧……——
武媚娘在拆开这封从泊汋城送来的信时,虽已早料到阿菟在那里是一派天高任鸟飞的境遇,也还是没忍住在看到这封家书的下一刻笑了出来。
只见上面有一张单独的纸片,根本没写着文字,而是画着一个坐在金条上面的叉腰小人。
哪怕多年间她的画技提升也就那么回事,但武媚娘仿佛还是能从这画上看出女儿兴高采烈的神色。
最好笑的便是旁边的几道短线,仿佛是要给这金条加上发光的效果。
再配上那金条之上画着的两根麦穗,就差没直接写出“有钱,在种地”五个大字。
想想阿菟此前在跟她提及那封地之时所说的话,她完全可以猜到,这金条或许正是实打实的金矿。
“这孩子……”
这一番亲疏之别,在给她和给陛下的奏表中展露无疑。
因为在方才那张被她看到过的奏表上,可完全没提到这一茬。
阿菟此举,分明就是一边藏起了自己的小金库,一边又吃准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在获知此事后,绝不会将这种事情汇报到陛下那里啊。
但要说阿菟的判断也没错。
她确实不会说的。
谁让她比谁都相信,这样的一笔财富落到女儿的掌控中,必定能让她干出一番大事。
她刚想到这里,忽听宫人来报许敬宗到访,便快速将手中的信搁置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