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深知尸体残留道边容易引发大疫,已经将我方敌方的阵亡将士都给掩埋入土。
留下的,就只是这些交战的证据。
“大概等到草木再生得茂密些,这些痕迹也会很快消失不见吧。”李清月扯了扯缰绳,将策马行路的脚步放慢了几分。
澄心好奇问道:“那大都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将飞鸢给一并带上?”
庞孝泰父子阵亡于蛇水,对于庞飞鸢来说,来到父兄殒命之处或许确实容易令人触景伤情。
要澄心说来,还挺合理的。
但李清月却讶异地看了过来,“你怎么会这么想?要是连亲自目睹蛇水都没这个胆量,那她也实在不必来我这里做个伴读了,更别说去当个将军,还不如一直留在白州呢。”
“那……”
“我是觉得,随着泊汋城可以对外扩招人口,城中的治安或许会出现问题。比起我这边如此安全的一路,她还是留在那头能多干点实在事,积累些经验。”
李清月说到“如此安全”四个字的时候,澄心看到她将目光在己方所骑乘的马匹和后方卫队上都逡巡了一圈。
高丽亡国之后,各方城池陆续为大唐所接掌,但毕竟留守边地的驻军有限,让这份接管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也就势必会让一部分外逃的同时,让另一部分人因为当地的疏于管制,变成拦路的盗匪。
但这些盗匪大概很清楚,什么人是他们可以劫掠的,什么人又不可以。
成为此地统治者的唐人,就是头号不能惹的存在!
用脚想想都知道,这个时候分散在各处的唐军,必定还担负着剿匪的任务。
他们若真打劫到了唐人的头上,也就等同于是将一份政绩送到了对方手中。
更何况,是李清月的这一队人马。
她此刻所骑乘的战马并不是在攻破平壤之战中所用的那匹,而是在她从高丽得胜归来后,由天子奖励的十匹战马中的一匹。
这匹仅有两岁年龄的战马同属青海骢之列,因其乃是白马黑鬃,被取名为翻羽,成为了安定公主的备用战马。
前一匹的年纪和她相同,在战场上的黄金时期已持续不了多少年,所以这匹备用的战马也需要尽快和她熟悉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前往安东都护府衙之地又不用顺路打个仗,李清月干脆将小马骑上路了。
但哪怕是小马,比起高丽、新罗等地的马匹,那也是不常见的高头大马了。
还是仅有贵人才有资格骑乘的那种。
在她还带着一支五十精骑卫队随行的情况下,沿途之间只能见到有人避让,哪能见到劫道匪寇。
确实是如她所说,将庞飞鸢留在泊汋城更好。
只是在越过蛇水的时候,澄心还是听到了公主以只有近身之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之后我会给她批个假来这边看看的。人总得知道在哪里摔倒过,才能往前看。”
但这份自言自语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澄心旋即就见公主已是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前方看去,开口吩咐道:“过河之后扎营,明日再抵达平壤。”
自泊汋城往平壤,足足有三百里路程。
李清月本就抱着考察安东都护府风物的想法踏春而行,可没必要拿出什么日行八百里的速度。
更何况,她是来跟李谨行谈买卖与合作的,搞出个风尘仆仆冲过来的情况算怎么回事。
所以直到第二日的清晨自蛇水边的山城之下醒来,李清月这才换上了澄心为她带来的那件衣服,拢上了披风后继续赶路。
只是还没等行到平壤城,她便已先听到了一阵骑兵马嘶之声。
更是远远听到了一声不太清晰的“将军留步”。
李清月连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列策马疾驰的队伍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虽是被马蹄掀起的烟尘给稍稍阻挡了视线,但李清月的目力不差,依然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队人中为首者的身份。
或许也并不需要她多加辨认了。
只因对方的行进速度不慢,又在调拨马头之间冲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好像也不过是须臾之间,就已抵达了她的面前。
见那当先数人已勒马止步,李清月定了定神,朝着对方扬声赞道:“刘夫人好风采,刚自北面打猎而来吗?”
来人不是李谨行的夫人刘氏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