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李贤的后背,“阿耶怎么会不重视阿娘呢?只是人确实不好找。再说了,我也同你说过了,虽然孙神医有专门针对生子养护的药方,精通此道,每隔几日来给我们诊脉的医官也不差呀。”
“你看,让孙神医在民间多给百姓看诊,不是造福更大吗?”
这后面解释的话,若是让李治来说,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但这话想要用来让一个小孩子明白什么叫做“造福更大”,估计是不太行的,大概就只剩下了拒绝的意思。
李贤抽噎了一下,张口又是一句“不要!”
“我就要给……给阿娘最好的。有神医在,阿耶若生病了也能看诊。”
他抹了把眼泪,刚想顺带着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怕摸痛了,把手收了回来。
这才泪眼婆娑地朝着李治看去,“阿耶,只是耽误神医几个月的工夫而已。他要是想给百姓看诊,洛阳这里也有很多人啊。”
李治无奈,“行,我去给你请。”
但能不能找到,那就真要看缘分了。
可李贤是从李清月这里领了剧本来的,又怎么会让李治用这种打太极的方式糊弄过去。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姐姐之前告诉他的说辞,一扁嘴,眼看又要哭出来,“阿耶带人陪我一起去,您糊弄我怎么办?”
“我……”李治服了。
这胡搅蛮缠的表现真是让人头疼。
得亏他是小儿子,上头还有个太子哥哥顶着,要不然李治非得把他拎起来,教教他什么叫做体面。
可若是让他因为这个,答应了李贤这个也要跟着去的请求,李治也觉得不妥。
以李贤的年纪,还远不到可以出门的地步。万一负责出去寻人的回来告知,孙思邈行医到边境去了,难道也要让李贤不顾路途颠簸,也要前去那里吗?
这显然很不像话。
正是在他犹豫之时,他忽然听到李清月说道:“阿耶,有个折中的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他这个年幼却很有主意的女儿仰头朝他看来,“阿耶近来不是要回返长安吗?劳烦带我一程,我亲自往孙老先生家中走一趟,若他家中能寻到他近来消息,知晓他大略方位,阿耶再让人去发动周遭州府寻人,由我去请人。”
“若是不能找到,劳师动众过度,不如只在此地留一线索,若等到孙老先生归家,再请他往太医署来一趟吧。”
这种相对温和收敛的找人方式,若是放在平日里,李治可能还要觉得让女儿出行有些不妥,放在李贤那倒地翻滚的表现后头,竟让李治无端地松了一口气。
他又听得李清月向着李贤解释道,“你年纪小,由阿姊去找孙神医,带回来给阿娘看诊,你看行不行?”
李贤没答话,但从他这个没继续闹事的表现来看,他大概是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李治便开口道:“就由阿菟往京兆走一趟吧,若找不到人也无妨,尚药局医官随行至今,抵达洛阳已有一年,此地器皿药材全数齐备,绝不会出岔子的。”
毕竟,今年也不需要武媚娘在月份已大的情况下,还要随同他沿途赶路。
李治又问道:“只是,阿菟,这趟出行……你能应付吗?”
她虽然经常跟着刘仁轨在外面走动,在跟外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从无怯场,按理来说,李治是不必担心于她的。可这一次先要往京兆华原去,往来之间起码要与他和媚娘都分开小半月的工夫,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李清月托着下巴思考了一瞬,方才答道,“应当无事!我有熟悉的侍从随行就好了。”
若不是不适合在李治面前先演完了一场戏又拆穿,李清月真想跳起来回一句,她才不怕独立出行呢。
有了李治的批准,此番与她一并同行的人数,也上升到了数十人。
因薛仁贵远赴辽东作战,这个筛选侍从人手的工作就交给了阿史那道真,由卓云前去交接。
阿史那道真在接到这个指派后都沉默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妹妹给公主做侍从,至多也就是教导教导公主武艺,却没想到,还能发展到今日就统领几十人的地步。
说不定还真能如她在早年间夸口的那样,在有朝一日得到更大的机会。
只是他还是不免有一个问题,“陛下真有如此宽心,令小公主以此等年龄出行?”
几乎是同时,李贤也朝着李清月问道,“为什么你这个年纪就可以,我就不行?”
李贤的脑袋上已经上过了药,因为没有撞破皮,也就没经过包扎。至多前额还有一片红,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但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可怜的不只是身体上,而是心理上又遭到了一记重创。
为什么向阿耶请求寻找孙思邈的事情,以实际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才是其中的主人公,最后被允许出门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