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底下嗡嗡的议论之声,无外乎还是在讨论,为何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公主也能出现在此地,竟像是要同他们有正事言说。
但听玄奘法师的弟子在旁补充,此举已得到过法师的同意,这些人又暂时安分了下来。
那小公主环顾四周了一圈,见在场众人已安静了下来,这才中气十足地问道: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会见诸位,需自你等之中选拔出一批精通佛理、长于水陆法会佛事之人。有此底气的,请先站到台前来。”
唯恐公主所说的话没被站在后排的僧侣听到,唐璿与阿史那卓云又指挥着前排僧侣往后将话传递出去。
“水路法会……”人群之中隐约传来窃窃议论,“这是要为何人办理超度之事?”
他们的疑问很快在小公主的下一句话中得到了解释。
“不瞒诸位,此礼,为前洛州刺史贾公所办!”
第44章
前洛州刺史贾公!
这个名字和身份,因在场之中并不只是长安僧侣,还有洛阳各方寺庙中慕名而来的人,只在几个交头接耳的时间里,就被传遍在了人群之中。
“据说去年贾公过世之时,天子就曾经单独过问了此事,深表哀悼。”一名广化寺僧人朝着旁边说道。
“贾公两次任职洛州,也算是彼时宣扬的一番美谈了。他做过一次洛州大都督府的司马,当时政绩在考评中排在第一等,这才有了后来做了瀛洲刺史又回到洛州来当长官的渊源。”
“这位刺史的政绩当真如此不得了?”他旁边那人小声问道。
广化寺僧人回他:“你见过有几人能如贾公一般,被洛州百姓在市集之中立碑纪念的?”
那可是闹市街坊里。
“……”确实少见。
若是这样说的话,陛下驾临洛州便要为贾公再做一场法事,代表圣人意思褒奖于这位地方父母官,也算抚慰当地民心。
只是还有两处令人困扰。
其一便是,为何要到举办水陆法会的地步?
要知道,水陆法会的全称乃是“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是为了超度水陆两道所有亡魂所设,历来兴办次数屈指可数。光是贾公一人,只需举办一场足够盛大的法事也就够了,哪至于到水陆法会的地步。①
其二便是,此种事务,大可交由某位官员来办,或者直接由陛下下令,令玄奘法师或者其弟子督办,就如同早前的无遮大会一般。
至多……至多就是再需有几位充场面的官员来此,却为何罕见地令一位小公主来督办此事呢?
这两个问题也随即被抛了出来。
广化寺僧人好生无奈地朝着问话之人看去,“我非长安人士,从未与陛下接触过,如何能贸然揣度圣人意图。”
问他有什么用?
若非要说的话,前者或许是因牵挂民生的贾公给陛下托梦,以至于要来上一场更为盛大的法会。加上此为天子筹办的名目,自然不能与寻常法事相提并论。
而后者就真令人猜不透了。
不过,由这位小公主来督办此事,倒也不算问题。
一个幼童而已,能明白什么水陆法会的道理吗?在督辖此事之上要求也得少些。
更妙的是,此事但凡办得不差,便能自洛州百姓之中揽摄民心,一举自此地博取不少民望,对于宣扬佛教教义真可谓是个绝佳的机会。
别说此项行动的参与对象应当首先是长安来的那些僧侣,洛阳这头的也颇为意动。
此举当真大有可为之处!
只是这水陆法会自南朝起办,到如今虽已有一百五十多年的渊源,却甚少出现,在场众人里真正参与过的——
还真没有。
众人互相看了看,又都觉得有些犯难。
“窥基,你怎么想的?”置身前列之中的大僧里有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就被人忽然问道。
他们不明白陛下的用意无妨,总有人有些消息门路的。
便譬如这位在贞观二十二年落发入门的窥基,乃是尉迟敬德的侄子,若论僧人家世,此人必定是其中最高的。
但这发问之人却并未看到,被问询此事的时候,窥基的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