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烟年煞白的脸色,他接着道:“……年年,你应当知道,律法对我是?无?用的,你在我心里如珠如宝,但?在你效忠的北周王廷眼?中,卑小?得连个蝼蚁都不如。”
“当年我在雁门关外与北周使臣谈判之时,就已要?来了你的性命,作为交换,我舍给北周一大笔款子,所以?如今哪怕我在周人眼?皮子底下带走你,他们也只会装聋作哑。”
烟年耳边嗡嗡作响,心头剧震。
原来北周早就放弃了她,把她的名字、卷宗统统销毁殆尽,作为舍给邻国重臣的小?小?礼物,难怪指挥使对此讳莫如深,从不与她提及。
怎么办……
正头疼欲裂时,一道淙淙清溪般清冽悦耳的声音钻入耳中,男人好整以?暇道:
“许久未见,我给你备了酒,你不喜欢么?”
叶叙川缓步走上前来,神色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似乎她压根就没离开?他太?久,只是?出?了个远门罢了。
不,烟年心中一片清明,她就算再蠢,也不会蠢到被他伪装出?来的和善蒙骗,他怎么会满不在乎呢?他分明在乎极了。
自己佯死之后,逃到了沈州落脚,那可是?实?打实?的穷乡僻壤,她躲得那么好,依旧时时听到关于叶叙川的传闻,听闻他为她立碑作著,供奉神佛,甚至还为她接济战乱遗孤,不拘是?北周的孩子还是?国朝的孩子,统统一视同仁。
此举颇为人称道,都赞叶枢相看重情意,思念亡妻,可烟年明白,这些情意都源于她死在叶叙川最爱她的时候,倘若她还活着呢?倘若她又一次骗了叶叙川呢?他爱她不假,可他会轻易放过她吗?
烟年不知道。
她只知道,憎恨与思念只有一线之隔,她再了解叶叙川不过,不论他现今装得有多平静,笑得有多坦荡,多毫无?芥蒂,他依旧是?恨她的。
她机械地移动视线,落在满桌残羹冷炙上,那壶好酒还剩下半盏,弥散出?幽幽香气。
她竟然此时才发现,那酒盏透着南方的釉色,低调奢靡,莹莹如玉,这等好东西,怎会轻易出?现在幽州一家酒楼席间??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持起酒盏,正掐着壶颈最纤细之处。
烟年有种错觉,这手掐的不是?酒盏,而是?自己纤细的颈子。
他提着酒盏步步向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扼得烟年喘不过气来。
“年年,这酒是?我特意赠予你的礼物,你不是?素来喜欢辛辣呛人的东西么?怎么连尝都不尝一口?”他含笑问道。
“你刚才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都一一答过,现如今也该你来向我解释一二,告诉我罢,你是?怎样?从那劳什子冰凌种下生还的?又是?谁救了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