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 152 章 番外六（第1页）

唐郁从鬼公交走了下来，他看到小区门前的马路旁出现了熟悉的水果摊。蓝皮卡车上装了满满当当的西瓜，摊主看到了唐郁的身影，大老远就伸手打招呼道：“帅哥！吃西瓜不？！”“吃。”唐郁带着唐晞一起朝着水果车走去。“哟！两个大帅哥！”摊主忍不住感叹道：“你们是亲兄弟吧！都长得这么帅！”唐晞看向唐郁，深邃的黑眸染上了一点笑意：“我们是一家人。”“难怪啊，看起来就像一家子，这个大高个，这个大长腿，这个气质……”摊主拍了一下自己和装了西瓜一样的肚腩，“太羡慕了啊，你们是不是当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模特！是不是模特！”“我是做保安的。”唐晞一本正经道：“保护这个世界平安。”唐郁怔了一下，他看向此刻和摊主闲聊的唐晞。年轻的男人比对面的摊主高出了两个头，谈话间他微微低下头，随和又健谈地和摊主聊了起来。暖黄色的小灯照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多了一种让唐郁有些陌生的变化。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它基本上不会和除了唐郁之外的人交流。它像是唐郁的影子，只围绕着唐郁、只跟随着唐郁。不像现在这样……唐晞一边和摊主说笑，一边像是随手一挑般从西瓜堆里选中了一个西瓜，递给了摊主。“哎哟帅哥你眼光好的咧！这个瓜皮特别薄！肯定甜！”唐晞点头，“我的眼光肯定很好，才选中了一个特别好的爱人。”“爱人？帅哥你结婚了啊！”老板麻利地称完重，报了价格。“对，所以老板你要给我打七折。”唐晞道。摊主愣了一下，似乎是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老板。”唐郁见状开口介绍道：“这就是我喜欢的人。”——“我有喜欢的人。”——“什么时候你们在一起了！你带她来我这里买水果，我给你们打七折！”唐晞站在唐郁身侧，牵住了唐郁的手，对着神情恍惚的摊主笑眯眯道：“你看，我们真的很有夫妻相。”说完也不管摊主的反应，成功秀完恩外的唐晞提着瓜，牵着唐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在路灯下，唐郁看到唐晞那张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忽然明白刚刚从唐晞身上感受到的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是什么——是一种人味，一种人间烟火味。察觉到了唐郁的视线，唐晞也转过头来，深邃的黑眸映着灯光，望向唐郁。他们之间像是有某种磁场吸引，唐晞看得目不转睛，明明比唐郁要高出一个头，姿态却像是在仰视着唐郁，“老婆，我下次还可以这样自我介绍吗？”“如果小郁不喜欢，那下次我就和别人说，我是小郁的哥哥。”（）唐郁伸出手，轻轻落在了唐晞的左胸膛上，那里是心脏的位置。▂想看甜画舫写的《番外六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它变成了他，中间多了一颗心。这颗心在鲜活地感知着喜怒哀乐，所以它会因为被爱，而友善地对待旁人。唐郁的手抓住了唐晞的领带，他踮起脚尖，淡粉色的唇凑到了唐晞的耳廓，轻声道：“我听哥哥的。”掌心下的心脏跳动变得格外急促，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震颤要从唐郁的指尖传递到唐郁的心。漆黑的瞳孔紧缩，唐晞忽然单手捧住了唐郁的脸庞，低下头，吻上了唐郁的唇。暖黄色的灯光从路灯投射而下，洒落在了相拥的二人身上。唐郁闭上眼。他的双手搂住了唐晞的脖颈，感受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不是曾经哪怕吸入烟雾，吐出来时都是冰凉的白雾，而是从属于人的躯壳里，从那颗会跳动的心脏里，迸发出的热烈、赤诚的爱意。唐郁深吸了一口气。世界像是在天旋地转，唐郁的脚一轻，他被唐晞抱了起来。在无数个日夜，他都和它相拥过。只不过那时的它没有人的体温、呼吸、心跳，是冰冷的，像是捂不热的石头、化不开的坚冰。唐郁搂紧了唐晞。他像是抱住了过去无数个日夜。唐晞抱着他往前走，一转眼的工夫，他们就来到了家门口。房门自动打开。唐晞抱着唐郁走进家门，他低着头，黑漆漆的眼眸暗沉得可怕，西瓜被他随手挂在门把手上。强有力的臂弯托着唐郁的膝弯，唐郁闭着眼感受着唐晞的气息。浓密的睫羽半掀，露出了湿漉漉的蓝眸，像是令人微醺的蓝色酒水。“门……”唐郁轻声呢喃道。半开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关上，唐晞站在门边，他单手抱住唐郁，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唐郁的脚踝上，帮唐郁脱去鞋袜。这个姿势让唐郁不可避免地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压在了门上。老旧的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月光从窗棂洒落，照亮了门上半靠着的两道身影。装在塑料袋里的西瓜从门把手上脱落，坠落在地。汁水从裂痕从流淌而出，散发出清甜的香气。唐郁睁开眼，想要看向地面，下一刻四周一阵旋转，他被唐晞抱着走向了卧室。“西瓜……”雪白的手指抓住了唐晞的肩膀，用了点力气，指尖透出了淡粉。唐晞埋在了唐郁的脖颈上，高挺的鼻梁不断摩挲着那截无暇的白皙，“是甜的。”唐郁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昏暗的房间内，他看到一身正装的唐晞正在单手解着扣子和领带，另外一只手撑在了唐郁脸侧的被褥上。唐郁衣服上的那枚纽扣被唐晞用牙齿咬开了。（）今天天气有些闷热，唐郁就没有系上第一颗纽扣，因此被咬开的是第二颗纽扣。有人说制服上的第二颗扣子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把它送给心爱的人就代表把心交给了他。唐郁突然就想起了这个说法，似乎是学生时代某个追求者告诉他的，他已经记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记得那是一个燥热的夏季，大概是毕业季吧。他只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哥哥来接他。他们坐上了老旧的公交车，当公交车行驶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时，他的视线在颠簸中看到了哥哥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其实在那个时候，他的心就不自觉偏向了他。……唐晞的手指穿过了唐郁的指缝，十指相交，在柔软的被褥上印上了痕迹。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闭目蹙眉的唐郁，月光从窗棂洒落，照亮了唐郁那如蝶翼般的眼睫上，挂着的一滴晶莹泪珠。唐晞屏住了呼吸，像是被吸引般痴迷地盯着那点晶莹。就像它与唐郁的初见。诡异是没有眼泪的。泪水对刚到这个星球的诡异而言，和雨水并无分别。所以它最开始走向哭泣的小唐郁时，它以为那双流泪的蓝眼睛是一个正在下雨的小小星球。它伸出手。僵硬的手离人类脆弱的脖颈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垂挂在浓密睫羽上的一滴泪珠忽然滚落而下，穿过了它虚无的掌心，无声地濡湿床单。和冰冷的雨水不同，那是一滴温热的泪。里面凝结着浓郁纯粹的人类感情。这是它成为人的仪式里，第一次尝到的关于人类情感的味道。比吞噬其他诡异要美味得多的味道。“你是要来陪小郁一起睡觉的吗？”陌生的人类语言，对初到这个世界的诡异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外面的雷霆声、车辆的呼啸声没有区别。它看着那双像是会说话的蓝眼睛，不再下雨，仿佛雨后天晴的蔚蓝天空。阳光落在身上是温暖的。它被这个人类拥抱，温柔眷恋的情绪包裹住了它。“哥哥，你会永远陪着小郁吗？”源源不断的情感从那双蓝眼睛里涌出，喂养着饥肠辘辘的它。对于庞大的怪物来说，这点情感养料实在是太过稀少了。想要快速完成仪式，最好的办法是在短时间内杀死无数人类。而不是守着这一个人类，花漫长的时光完成仪式。可不知为何，它却留下了下来。温热的泪水和呢喃着的“永远陪着小郁”像是一个魔咒。一个驯服诡异的魔咒。它留在了他的身旁。

他让它明白了人类的脆弱，人类很容易死，没吃东西会死，吃错了东西也会死，太冷了会死，太热了也会死，什么都没出错的情况下，心情不好也会死。唐郁节≈ap;完整章节』（），蓝眸渐渐失去焦距。它望着唐郁，就像是目睹了太阳的陨落。医院到处都是死去的人、病重的人、焦急的人，无数情绪在往外涌现。涣散的蓝眸望向它时，也在往外流淌着情绪。它看着唐郁，听到唐郁对着它呢喃道：“不要丢下我爸爸妈妈不要丢下小郁……哥哥……”那是和医院里其他人、和整个世界其他人都不同的、独属于唐郁对它散发出来的情绪。温柔悲伤、绝望温暖。像是朦胧细雨，淋在身上都察觉不到湿意，只能嗅到淡淡的潮湿气息。它就是被这稀薄的湿意浇灌的植株，陪伴着唐郁成长。人类的食物无法缓解它的饥饿感，只有靠近唐郁，才能让那常年折磨着它的饥饿感稍稍平息。唐郁像是它的食物，又不只是它的食物，它饿极了也只敢舔舔，生怕一口吞掉唐郁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珍宝。直到偶然的一次失控，它第一次得到了唐郁前所未有的浓烈情绪——厌恶、恐惧甚至于恨。像是汹涌的洪水，哪怕会冲垮植株扎根在土里的根茎，泡得发烂发臭，依然让它饮鸩止渴。直到那一天，唐郁忽然毅然决然地收回了对它的全部情感——从高楼一跃而下。所有从天空坠下的雨丝在这一刻都开始倒流，重新倒灌回了蔚蓝的天空。于是那天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它在永恒的阳光下彻底枯死。……在最初，在小唐郁告诉它，他的父母死了的时候，它并没有明白死亡对于人类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像它无法理解眼泪最初的含义。因为诡异不会死亡，诡异只会沉睡，等待着被唤醒的一天。但沉睡并不意味着毫无意识。就像人在睡眠中会做梦，梦里有喜怒哀乐一般，诡异在沉睡中也会感知到痛苦与饥饿。曾经饥饿是贯穿它沉睡的永恒主题，而这一次，饥饿仍旧存在，却被巨大而空洞的痛苦覆盖。人类饿极了胃会疼痛，诡异或许也是如此。那颗长出心的位置，日复一日地感知到痛苦。于是这一刻，诡异不会死亡，只会沉睡，由幸运变成了诅咒。它终于理解了死亡对人类意味着什么——在唐郁跳下的那一刻。灿烂明媚的阳光照亮了这一切，太过明亮，太过刺眼，于是它吞下了太阳，躺在了永恒的黑暗中。它本将一直长眠于黑暗，饱受痛苦折磨。直到一滴泪坠下。在黑暗一小时过后的第一个月零三天九小时十五分零八秒。那天是唐郁的生日。唐郁坐在空荡荡的家中，拆开独自买来的老式（）生日蛋糕，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会唱歌的莲花蜡烛，屋里播放着生日快乐歌。唐郁坐在桌前，双手合十，低下头，闭着眼，它不知道唐郁许下了什么愿望，只知道唐郁抬起眼吹灭蜡烛的那一刻，一滴泪从蓝眸落下，坠入到了黑暗中。蜡烛熄灭的袅袅烟雾缭绕在唐郁身旁，让这样的唐郁看不分明。它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胸腔里被它吞下、不断燃烧折磨着它的太阳，突然被那滴泪浇灭了一点火焰。而后是第二滴落了下来。在黑暗一小时过后的第四个月零七天三小时六分五十四秒。那天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唐郁骑着共享单车去水族馆，他在水族馆里看了一天的海豚。有一只海豚游到了唐郁的面前，唐郁伸出手，隔着玻璃无法触碰到那只可爱的海豚。在很久以前，唐郁还是小唐郁的时候，它会陪着小唐郁一起来到水族馆。那里有一只海豚喜欢人类幼崽。总是会游到小唐郁面前，而后突然张大嘴吓一下小唐郁。和其他被吓得嗷嗷大哭的小朋友不同，小唐郁永远是笑着的。它看着他去了这么多次，总是能看到他的笑容。除了这一次。玻璃上倒映出了唐郁的笑脸。他唇角勾起，蓝眸里的潮湿分不清是波光还是水光。那滴泪坠入了封闭式的水族馆内，荡漾开了一圈圈涟漪，落在了它的心口。第三滴泪是在除夕夜。屋内放着喜庆的电视节目、窗外的天空上绽放着美丽的烟花。唐郁很难得穿了一件红色毛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很难看的小品，唐郁没有玩手机，没有走神，他静静地看完了这场小品，是一位难得捧场的观众。那天唐郁一个人布置了家内外，一个人做了丰盛的饭菜、一个人打扫完了卫生，在晚上十一点前准时入睡，最后在烟花炮竹声较小的后半夜中，在一个翻身时忽然落了泪。那是一滴睡梦中流下来的泪。烟花在窗外绽放，唐郁的泪珠穿过黑暗滴落在它的心口，在它的心上放了一朵小小的烟花。三月的惊蛰，草木复苏，万物生长，唐郁终于不再流泪了。他一个人走在生机盎然的春天，鸟雀在枝头歌唱、小溪在山涧流淌，唐郁背着登山包，一步一步往山上爬。他在五点的时候爬上了山顶，坐在山巅的石头上，看了一场日出。四月的谷雨，唐郁披了一身透明雨衣，回了一趟双喜村。双喜村在搞农家乐，结果住进来的客人里出现了诡异。唐郁解决了那个诡异，又帮一个老婆婆插了田地里秧苗，那位老婆婆夸唐郁的身体强健有力，唐郁笑了起来，脸颊上蹭了一点泥土，像是一只漂亮的三花猫。五月二十号这一天，唐郁的抽屉里照例堆满了礼物、鲜花和情书。唐郁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这些东西丢进垃圾桶，而是把这些物件装进了后备箱，他将车开到了商场附近，像模像样地开始摆摊。一晚上有二十一对小情侣走到了唐郁的摊前，其中有十对小情侣买了东西，三对情侣看来看去但什么都不买，还有一对情侣非要在唐郁的摊前亲嘴。六月初的傍晚，唐郁坐在鬼公交上巡逻着这座城市，他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堆车辆停了下来，看情况不像是出了车祸，唐郁担心是诡异作祟，因此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鬼公交终于开到了那条路段。那是一所高中的校门口。一堆家长正在接送着孩子。唐郁回过头，看到对面大厦的天幕屏上有着鲜红的“高考加油”四个大字。七月的大暑，唐郁完成了系统每日任务里的制作绿豆汤。冰镇过的绿豆汤美味解暑，唐郁很喜欢，所以隔天没有任务要求，唐郁自己还是做了一份。八月的中元节。唐郁准备好了纸钱、花束，他一个人来到了父母的墓地，除去杂草、烧掉纸钱，坐在墓碑前许久，表现很好地没有落泪。它想，真好，唐郁再也不需要它了。……黑暗一小时过后的第一年。唐郁在这一天去见了心理医生，得到了心理医生良好的评价。接着唐郁乘坐地铁，解决了梦鬼。触发了关于总部的新任务……在这天繁忙的行程中，唐郁始终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每一件事，看起来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他在晚上十一点前上了床，闭上眼，和这过去一年的每一天一样，维持着自己健康的作息和生活。在安静的黑暗中，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它听到了一阵隐忍的哭泣声。电光闪过，这个世界下起了一场滂沱大雨。它注定要长眠于永恒的黑暗与痛苦之中，因为那天唐郁一跃而下，无数雨水倒灌回了天空，干裂的地面出现了深渊般的裂痕，而它就永坠于深渊之中。这是它原本的结局。但唐郁让这漫天大雨落下，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落进了干裂的土地，雨水惊蛰，万物复苏，赐予了它新生。让它变成了他。让他成为了唐晞。唐晞屏住呼吸，望着躺在被褥上温柔、包容、美丽强大如神像般的唐郁，望着那垂挂在浓密睫羽上、摇摇欲坠的晶莹泪珠。他俯下身，虔诚地吻去了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