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天生本体就是雾气,不仅不会被任何实质性的利器所伤,连咒术符法,也难伤它分毫。
她和它交过手,难道不知道吗?
第二根枯枝随即落下。
第三根、第四根……
霎时,湿漉漉的泥地上,肉眼可见的所有枯枝凌空而起,直指血雾。枯枝飞起的瞬间,似有隐约的剑鸣声传来,如青龙长啸、百凤鸣啼。
血雾有些困惑。
它已于世间存活了千万年,见过的阵法不计其数。本能告诉它,这是一个杀意极强的剑阵。可为何徒有剑意却无剑形?实际半点杀伤力也无。
猎物的身躯软绵绵地搭在它的利爪之上,看似是昏了过去。血雾不耐地晃了晃利爪,忽然只觉得浑身力道一松,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水中。
是最开始的那根枯枝!竟划破它的形体、卸了它的力!
血雾反应过来,惊怒无比。它迅速化回原身,正欲追赶,却被横空而来的枯枝生生拦住。
所有枯枝在半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颇带几分惊鸿照雪的凌厉剑意,眨眼间汇成一股密不透风的茧,把它牢牢困入其中。
*
赵轻遥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密道内灯光如豆,将她连爬带滚、挣扎前行的身影拉得长长。
当年将逢春藏在潭底,本以为再也用不上,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借其之力捡回一条命。
没有天脉和剑骨之人强行启用剑阵,虽反噬极重,但也好歹为争取到了一点点逃生的机会。
也不枉她耗费心血,将璇云仙宗的结界扩展到了密道口处。不论如何,血雾总不会再追来了。就算它看到了她的脸,它也没有机会踏入璇云仙宗,更没有机会知道她在璇云仙宗扮演的谁。
一瞬间的放松席卷全身,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加强烈的痛感。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涌出,锥心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失去的每一寸剑骨,破碎的每一段天脉,都在疯狂叫嚣着疼痛二字。
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滑落,灼热与寒凉交替控制着她的身躯,赵轻遥只觉得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涣散的神思与极致的疼痛并行之下,她只剩唯一一个念头——
她的仇还没报完,她要活下去。
下一刻,她本因疼痛而收缩的瞳孔陡然放大——
一只蓝银相间的蝴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翩翩飞舞几圈,落在了几步之外的一双银靴上。
璇云仙宗雪白的弟子服边缘,轻轻扫过满地的泥泞与血污。衣摆之下,金丝勾勒出精细而繁复的云纹若隐若现。
赵轻遥认得,那是秦氏一族的图腾。
来人站定于她的面前,缓缓蹲下。
骤然撞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精致秀美的少年面庞。
乌发半束,黑亮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低垂,覆盖着那双如辰星般平静剔透的双眸,让人看不透半分情绪。明明嘴角含笑,通身气质却如料峭春风,内敛寒凉。
赵轻遥愣愣地与他对视,喉咙却如泥封,吐不出一个字。
少年慢条斯理地看了她片刻,伸手理了理她纷乱汗湿的鬓角:
“师妹,不如和我说说,你今夜是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