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眼睛瞎了看不到路,上了几层楼总该一清二楚吧。
分明就是事先查到了月桂楼的客人,又故意招惹肃王,想等着谢玉蛰来救,用救命之恩顺理成章地加入谢玉蛰的阵营,如此才说得通。
沈炼静默地看他,半晌,举起茶杯轻抿一口,“世子果如传闻所言聪敏。”
哈!没话说了吧。
“可世子实在多想,我并非来算命的。”沈炼搁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一个豁了口的小碗,单纯无害似的笑道,“我是来要饭的。”
姜涞:……
好简陋的借口,偏偏还真没法反驳。
“怀南,出去看看谢大人怎么还没来。”姜涞面色沉了几分,给怀南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把谢玉蛰拖住。
待怀南一走,姜涞干脆利落地开口,“开门见山,别兜圈子了,你跟我有何不可,我许你做府里幕僚。”
沈炼摇了摇头,“世子恩重如山,可我的确命中带克……”
“再废话我把你抓起来绑进府里。”姜涞耐心有限,没心思也没时间跟他虚与委蛇,“你要相信,我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沈炼沉默片刻,“有一件事,我想先问。”
姜涞:“说。”
“世子为何坚信我会对你有用?”沈炼伸出手,在自己眼上白纱轻轻触碰,“如你所见,我天生残缺,等同废人,能帮你什么?”
因为这残缺,沈炼此生吃过的闭门羹不计其数。
来找谢玉蛰碰运气,也不过是听说此人清流风骨,说不定会因心生怜悯而给他个机会。
只是谢玉蛰没碰到,却碰到了意料之外的姜涞。
姜涞垂眸看他,忽然起身,指尖点在他的心口,“这里没瞎就行。我要的不是全人,是能人。”
听到他的话,沈炼神色平静,不动声色地继续道,“世上有能之士分三等。上等有能心善,持着世所公认的正义天理;中等有能胆弱,不敢伸张自己心中的道义,只能抱愚守拙;而最下等有能心毒,虽然可以出谋划策,但必定剑走偏锋,为世人所不容。”
姜涞拄着下巴,琢磨出味儿来,“你想说自己是哪种?”
“自然是最下等。”沈炼用最温文尔雅的音色,冰冷开口,“世子,人言毒蛇反噬其主,如此你还肯要我?”
他铁了心要姜涞放弃,姜家势力复杂,远不如谢玉蛰关系简单,谢玉蛰也更得皇上信赖。
可姜涞听罢却低低笑了,“那你要庆幸今天碰上的不是谢玉蛰,若是他必定容不下你。”
他话锋一转,又亲手给沈炼倒上一杯七分茶,
“可我不会,因为你我是一样的最下等人。”
话音落下,沈炼怔愣一瞬。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姜涞会摆出一副平等姿态来说服他,可却没想到姜涞口中的平等是和他一样的最下等。
他擅毒计,姜涞亦非善人,他们都是阴险毒辣的小人之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用什么样的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样的人,合该才是他沈炼应当扶持追随的人。
从合春府一路到燕京城,其间所有艰辛苦楚似乎都有了价值。
良久,他伸出手,摸索着接过了姜涞的茶。
沈炼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而后缓缓摘下眼上白纱,空洞无光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盈盈笑意。
“自古良将尊明君,豺狼附虎豹。
沈炼愿随世子,一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