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蛰颤抖着收回手,缓缓蜷起疼痛的指尖,眼睛没有一刻从姜涞的脸上挪去。
被他这样盯着,姜涞身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行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冷笑道,“是不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
良久,谢玉蛰回过神,自遍地书卷中起身,拂去膝头尘土,转身就要离开,淡淡开口,“世子爷福大命大,无事就好。”
世子爷?
合着皇帝还给他追封了,倒也不算白死一遭。
“比不过你命大。”姜涞欺身上前,挡住了谢玉蛰的去路,音调渐沉,“谢玉蛰,怎么说服我爹我娘答应的?”
这样荒唐的亲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姜家怎可能答应。
听到他第一句竟没有质问自己为何跟他成亲,谢玉蛰唇畔微微扬起些许弧度,又很快压下,“父亲母亲都是明事理之人,自然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姜涞有点后悔方才没一脚把谢玉蛰踩死,他一把扯住谢玉蛰衣襟,将他用力拽到面前,咬牙切齿道,“你还改上口了,那是我父亲母亲,与你何干?”
谢玉蛰不得不直视着姜涞的双眼,指尖轻搭在他腕子上,声音缓慢,“夫人,提刑司重地,莫要失礼。”
姜涞:?
耳膜好像瞬间被打破了般,只两个字就能达到振聋发聩的效果。
“谢玉蛰,你叫我什么?”姜涞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扬起已经攥得死紧的拳头。
谢玉蛰望着他捏紧的拳头,轻咳一声,分外识时务地道,“是我口误,世子爷息怒。”
闻言,姜涞眯了眯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砸他一拳,“错。”
谢玉蛰错愕地捂着唇,那张本就白皙到色冷的脸上,嘴角很快泛起一团乌青,甚至隐隐渗出血来,一看就疼得要命。
可令谢玉蛰更为不解的是,他哪说错了?
姜涞收回手,气只出了一半,他冷冷地甩了甩手,淡声道,“圣旨已下,覆水难收,你自然要叫我夫人。”
谢玉蛰:……
分明只是找借口打人。
他眼睁睁望着姜涞登堂入室,如同进入自己家后院般,在青明殿内闲庭信步,最后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来猜猜你是如何蒙骗我家人的。”姜涞为自己沏了杯新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紧不慢道,“刑部先前是唐彻担任尚书一职,唐彻获罪倒下,本该由我外祖家表叔担任刑部尚书,可怎么让你捡了这个空缺?”
答案就是,谢玉蛰定然跟姜家做了个交易。
他猜测,应当是谢玉蛰被皇上委命彻查河东四府查官员贪污时,查到了姜家的人。
为了保护那个人,姜家只能答应与谢玉蛰结为亲家,送谢玉蛰晋为刑部尚书。
如此一来,谢玉蛰便可以在查案时从中宽容处理,替姜家办事。
“你都猜到了,何必再问?”谢玉蛰笑了笑,摊开手心的书卷,低声道,“正好我刚找到父亲想要的东西,你我可以一起回家把东西交于父亲,顺便道一声安。”
姜涞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与谢玉蛰争斗这么多年,姜涞自认应该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他认识的谢玉蛰,绝不可能为了换取官位,帮达官显贵掩盖罪行。
毕竟他可是男主。
“谢大人,没成想只三月不见,你竟受赇鬻漱,堕落至此,实在为人不齿。”姜涞毫不吝啬地挖苦讽刺起他,
“只是我不明白,你交易就交易,非要牵扯我这‘已死之人’做什么?”
姜涞展开折扇,眼眸微眯,似是想要看清谢玉蛰的真面目,可惜的是,他啥也没看明白。
谢玉蛰静静地望着他,全盘接收他的冷言蔑语,半晌,他俯下身子,将地上的诉状收敛到一旁,而后缓缓走到姜涞面前。
“夫人水患时救命之恩甚感吾心,”谢玉蛰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寸厘不移,声音忽然慢了几分,意味深长,
“故而,道衡对你情定终身,非娶不可。”
话音落下,姜涞呆在原地,手腕猛地僵硬一颤,折扇自手心倏然滑落。
——草,早知道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