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重新扶起慕瑾,正欲带上门,身侧传来轻微的颤抖。烟尘里,书生压抑着咳嗽,嘴唇泛白,眼眸轻颤,渐渐失去聚焦,神采涣散。
慕瑾微微一笑,眉眼变得柔和,他声音轻松,完全看不出痛苦,只有扶着他腰的陌玉绯知道,他半个身体都已脱力,冷汗沾湿了鬓角。
陌玉绯重新踏入屋中,冷风吹散白烟,佛像前,老妇跪坐蒲团,缓慢敲着木鱼,靡靡梵音,神圣虔诚。
她将慕瑾放在一旁的座椅上,上前再次行礼:“挚友不慎受伤,还望婆婆心善赐药,陌某不胜感激。”言罢,陌玉绯掏出碎银,放在桌角,那本是拜师的束脩,银子拿不出手,想着买些物件,未料到用在了此处。
她转身,袖子不小心碰到取银子时露出来的纸张。泛着墨香的宣纸飞起飘转,花纹展现落在老妇身前。
木鱼声突兀停下,陌玉绯误以为打扰对方,匆忙收起纸,声音却并未再响起。
老妇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是个体面人,她的脸饱经沧桑,褶皱松弛,是岁月的痕迹。距离近了,陌玉绯才看清对方始终闭着眼,波澜不惊,直到那张纸落下,才表现出异常。
莫非这人识得图腾,知晓它的来历。
正想着,老妇睁开眼,那双眼里只有眼白,分外吓人,陌玉绯起了戒备心,她后退半步,握紧长剑。
老妇旁若无人,摸索起身,在屋中翻找,不一会儿带着些瓶瓶罐罐回来,她将东西放在桌上,又回到蒲团,继续敲木鱼。
只是声音听起来,没有先前那么舒服,蕴藏着急促不安。
“上完药便走吧,莫要再来。”
陌玉绯垂眸,不置可否。她解开慕瑾衣衫,用手帕擦拭伤口。瓷瓶里是粉末状的药,绿褐色的药粉,闻上去还有青草的清香,她缓缓将其撒在伤口上,抬头发现对方在走神。
“疼吗?”
慕瑾摇头:“不疼。”
“在想什么?”
“挚友。”
陌玉绯撒药的手一颤,她们认识短短几天,其实担不起这个词,方才不过是想要博同情的托词,她想解释,但对上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似乎说不出太狠心的话。
明明方才还因为疼痛眼神涣散,此刻却闪着光芒,似是惊喜。陌玉绯:“嗯。”
“阿绯。”
得寸进尺,陌玉绯并不想理人,她迅速包扎好伤口。
古佛慈眉善目,怜爱众生,老妇拜的是眼前佛,还是心中佛。陌玉绯从篮子里取出三柱香,点燃,三拜,插香,她取了蒲团坐在老妇旁,将画着图腾的纸放在木鱼上。
木鱼锤在距离木鱼几指的地方停下,老妇闭着眼,却似乎知晓一切。
“这是前朝皇室的图腾。”
皇室,这个案件牵扯如此深吗?陌玉绯问:“你可知几年前死的那个猎户,他家中的黄金从何而来?”
盛阳十三年,世家宋氏谋逆,联合大将军逼宫。烧杀抢掠,繁华的皇城,一夜间面目全非,哀嚎遍野。
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宫人无不卷财逃亡,各奔东西。其中有一人逃到了张家村,于危难中被山中打猎的猎户所救,从此安定下来。
但她不知,这个村子,在日益封闭的环境下,百姓思想愈发愚昧,他们固守成规,盲目排外,容不得例外。宫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她洋溢着不属于这里的鲜活,在了解了这里的闭塞后,竟妄图改变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