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巨响,陶瓷撞上刀身,四分五裂,黑衣人转头恰巧对上陌玉绯漠然的眼神,他身形一滞,挥刀冲向人群。
“抓住他,那人就是凶手——”
官差紧跟着大呼,边追边喊,却被慌乱逃窜的百姓挤得分散开来。陌玉绯只好自己追上去。长街,百姓躲在两边,她总差那么几步,不一会体力不支,气喘吁吁,跟不上黑衣人,她喘气,指向前面身材魁梧的人:
“拦住他。”
那人看了她一眼,躲闪着陌玉绯的眼神,没有动作。
陌玉绯沉默,只能见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乌云在头顶盘旋,天亮着,她走进的小道,却显得昏暗,雪水顺着房檐滴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陌玉绯四处打量,终于在一块碎石上,发现了血迹。
那个人受伤了。
继续往里走,寒冷潮湿的空气中散出发霉的味道,一扇半开的门,在所有死寂的房屋中,格外醒目,仿佛在刻意引人进去。
陌玉绯,轻轻推开门,踏进,入目,一片狼藉,狭窄的堂屋,书籍散乱,铺在地上,几张沾着血渍的宣纸落在烛台,上面的字铁画银钩,只可惜内容却是书生的狂妄之语,生生糟蹋了。
她倾耳听着,四处寂静无声,陌玉绯拿过戒尺防身,推开里屋的门。
一人靠坐床脚,脸抵在床柱上,长发覆面,看不清容貌。陌玉绯走近,用戒尺碰了碰他的肩膀,毫无反应。她蹲下,伸手抚开长发,露出一张脆弱的脸。
他貌美,恍若天上皎月,清雅不染风尘,此间唯一不可有二。陌玉绯也看恍了神,但也只是一瞬的事。
她放轻动作,拨开如绸缎般的长发,发现对方肩膀上的伤。长箭从后背没入,他的脚边放有伤药,许是为了处理伤口,外衣被褪去,仅着白色里衣,只是还未动手,便被疼晕了过去。
大概太过粗鲁,伤口开始渐渐渗血,紧闭双目的人,发出无意识的痛吟。
她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其他伤口,在命案现场的黑衣人,逃跑时,身上并未插箭,再者那人身形更要魁梧些,书生,太过瘦弱。
此人是无辜的,但又有谁想要一个书生的命?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和陌玉绯对视,起先是一种朦胧的疑惑,接着便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细密的睫毛还在因疼痛轻微地在颤抖。
“需要给你找个大夫吗?”陌玉绯抚着箭羽,垂眼,片刻后露出几分担忧。
慕瑾抿唇,视线落在陌玉绯的腰牌上,袖中紧握的手指放松,是这个人。
他装出一副可怜样,偏偏又淡淡笑道:“不必,麻烦阁下替在下收尸。”
说完,他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在等死。
“……”
陌玉绯沉默半晌后,认命扶起人去医馆,走前趁着拿衣服的功夫,刻意在屋里排查。
并没有藏人。
羽箭漆黑,没入左肩,鲜艳的红浮于洁白的布料上,带着破碎的美感,郎中轻轻拔了一下,趴在陌玉绯肩膀上的人,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痛极了,但嘴里却没发出半声惨叫。
慕瑾感受着伤口处吹来的凉风,眼里的墨色化开,涌上些让人看不懂的深意。箭是他插进去的,避开了筋骨,这点痛,对他而言其实算不了什么,以往出任务伤的最重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他低头,有些感慨,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也不知这种脾性能得罪何人,竟想要她性命。奈何他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怪便怪没有银钱消灾吧。
作为刺客,只要拿捏了敌人的弱点,那么一击必胜,这个人的弱点是心软。
至于那一箱子的赏金,便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