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担心阿悟听到?真相以?后?会难以?接受?”“霭霭,你?不能?再这么替阿悟着想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祁言礼冰凉的手指拢在池霭的耳畔尚未离去,池霭的身后?,受不了他们?当着自己的面亲昵交谈的方知悟,亦探出右手一把握住她的腕骨,将她拉到?战局之?外。他的神色宛如?乌云聚集,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海面:“让他说,我很想知道事实摆在眼前,他能?厚着脸皮想出什么借口把错误全?都推到?我的头上。”“哈。”祁言礼忍俊不禁地发出嗤讽声,又双手相叠,褒奖似地替方知悟鼓起掌。这突兀的拍手声回?绕在寂静而宽大的空间里,连带着池霭稳定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砰砰直响。鼓完掌后?,祁言礼开始说话。他问的第一句,就刺得方知悟蹙起的眉心一突:“阿悟,你?认为?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于心有愧的时候,她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或者给什么样的东西,能?够称得上补偿?”祁言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补偿是什么意思”输入进去,然后?抬高声调,念起屏幕上方显示的含义:“弥补缺陷,抵消损失,把好的东西回?报给对方,这样叫做补偿。”“所以?江阿姨把你?回?报给了霭霭,让你?们?两个人结婚,她认为?这叫做补偿。”祁言礼将方知悟和补偿联系在一起,轻描淡写的言语,仿佛他并非生?来拥有自主?思维和判断能?力的人,而是一样昂贵的、象征着某种特殊意义的物件。“没错,在世人看来,你?长相出色,家世优越,头脑灵活,池霭嫁给你?属于高攀。”“可?你?真的觉得你?能?够得上补偿两个字吗?”“你?们?的婚约带给了池霭什么?”“是带来了在人前她需要处处照顾你?的情绪,还是带来了在人后?你?对她的漠不关心?”随着质问的层层递进,祁言礼眼中的嘲讽明晰起来,比悬挂在衣帽间上方如?同?白昼的灯光还要尖锐,照射到?方知悟的脸上时,让他不自觉地感觉到?目眩神迷。“你?们?方家以?你?母亲为?首,你?、你?父亲还有你?大哥为?虎作伥,为?了让你?母亲心安理得地把救命的恩情揭过,没有任何内疚之?心地霸占了霭霭四年的青春。”“这四年里,她为?了扮演好方知悟未婚妻的角色,不停改变自己,不停为?着迎合上流圈层的眼光努力,没办法随心所欲地生?活,没办法去认识更多的朋友,遇见更契合的人。”“她这四年的岁月,通通围绕着你?们?家展开。你?们?却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事,你?的母亲理所当然地把她觉得好的东西强行施加给霭霭。”“而从前的你?更加可?恶,认为?霭霭能?和你?在一起,是天大的福分和恩赐。”“阿悟,在指责我恬不知耻的时候,不如?你?也来收起与生?俱来的傲慢,认真仔细地想一想,霭霭失去你?这层束缚,日子会不会过得更好?”“——你?和霭霭之?间,究竟是谁离不开谁?”在祁言礼步步逼问的起初,方知悟仅是加深了心中的愤怒程度。站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拉架的池霭,看着他垂落在腿侧的拳头越握越紧。可?祁言礼越说到?后?来,方知悟瞳孔深处单一的怫然转变成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他攥紧的拳头迸发出狰狞泛白的骨节,却又在祁言礼嘲问“到?底是谁离不开谁”时颓然松开。他的精神不受控制地进行了新一轮的反思。难道祁言礼的话语仅仅是为?了激怒自己吗?他摊开扯碎的真相固然残酷直白,可?如?果换作自己是池霭,战战兢兢度过这些年,难道她会觉得和自己结婚是一种恩赐吗?不是只要给了金钱、给了地位,给了凭借她一己之?力难以?跨越的阶级,就是补偿。不清楚对方到?底想要什么,只冠以?回?报的名义胡乱给予,何尝不是另一重?万丈枷锁?是他们?一直在桎梏着池霭,池霭离开了方家,离开了他,一样能?够过得好。可?没有了池霭,他方知悟又算什么?
……不过是找不到?归属的孤魂野鬼。伴随着激烈的思考,方知悟瞳孔中的情绪更迭仿佛经历了一整个人生?四季。最后?他侧过头,注视看似试图阻止祁言礼,又无言放任他把所有话宣之?于口的池霭。他在一瞬间明白了祁言礼的指责,绝大多数便是池霭的心中所想。方知悟木然面孔,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回?祁言礼。在这个他彻底落败的时刻,不知为?何,祁言礼的视线也泛着说不出的哀伤落寞。方他举起拳头,对准祁言礼的颧骨,而对方也早有预料般不逃不躲闭上了眼睛。砰!拳头入肉的狠厉声音响起,随即有人的唇齿之?间散开吃痛的闷哼。祁言礼捂住腹部,表情略显扭曲。令他奇怪的是,方知悟这次居然没有打脸。“祁言礼,我打你?的这一拳,是因为?你?侮辱了我的母亲。”祁言礼没有睁眼。在刚才的痛楚之?下,他咬破了口腔的软肉,血液的浓重?味道在唇齿间散开。他侧头吐出这口带血的唾沫,轻声讽刺道:“下一拳又要用什么理由呢,阿悟?”话音出口的同?时,他的眉宇间又感应到?凌厉挥来的拳风。“阿悟!”池霭忍不住了。再打下去,动静再大点,说不定会将隔壁的方知省引来。她拉住方知悟的另一只手,想要劝他放弃对于祁言礼单方面的殴打。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同?祁言礼的面孔相距一厘米时,方知悟挥出的拳头硬生?生?改变了方向,砸向自己的小腹,且是极其用力地接连两下。他鼻腔溢出的痛音终于引来了祁言礼的注目。他睁开双眼冷冷地回?望着方知悟,偶尔转瞬即逝的眸光充斥着审视和不解。方知悟撇开池霭搀扶的双手,勉强在原地站定,脱口的话语因痛而断断续续:“而这两拳给我,是因为?你?说得没错,我也不是个东西。”打完自己,方知悟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池霭和祁言礼两人。“霭霭,对不起……”祁言礼想要就自己的擅作主?张对池霭提出道歉。池霭却没有再留给他多余的眼神。闹剧散场。她原本打算埋藏在心里一世的想法,在这样荒诞不经的捉奸场合下被方知悟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