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道:“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时鸣:“府里有厨子,不劳动你下厨。”
江行:“我去看看兰花长得如何。”
时鸣目色沉沉:“我看过了,兰花长得很好。”
江行坐立难安:“橘绿呢?”
时鸣答:“玉竹在照看。”
江行不敢直视:“那我……”
“哥哥。”
江行一怔。
时鸣慢悠悠放下蜜饯,站起身来,问:“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江行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时鸣步步紧逼:“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吗?”
江行抿了抿嘴。
他确实有话想说,但他不敢。
他怕一旦说出口,自己和阿鸣,那点虚伪的周旋都不会再有了。
可是,他更怕看到时鸣失望的目光。若阿鸣对自己真的付出了真心,自己反而要百般猜疑,岂不是让人心碎?
他其实很想问,若是有一天,我们立场相对,你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这个阻碍除去吗?
就像拂去一阵灰一样。
平心而论,如果两人真的走到那种地步,江行觉得自己必输无疑。不谈谋略如何,光是想象一下,江行便无法对阿鸣下手。
——但这些他都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说呢。而且,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阿鸣对自己童年亲厚的兄长都能毫不留情,他又怎敢自信自己就是例外?
江行最终只是摇摇头:“我没有话要说。”
“不,你有。”
时鸣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看向他。
浅淡的瞳色锐利,小刀一般凌迟着江行。
江行自知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这么翻篇,于是思索了片刻,折中道:“阿鸣,我其实想问,你喜欢我什么。”
那种危险的感觉撤去,时鸣话里有话:“非要我说理由么?”
“兴许是才学,是声音,是性情——但这都不重要。那时我的眼睛是瞎的,我的世界暗无天日。所有人都会看轻我,感叹我一个瞎子再聪慧漂亮,也没什么用。现在也是一样。”
江行微微睁大了双眼,预感自己要知道一些很重要的、藏在阿鸣心底的事情。
时鸣继续道:“但你不同。你会惋惜,但你没有轻视,一丝一毫也没有。我感觉得到。可是这不合理。”
因为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没有人能设身处地地为他惋惜——除非那人自己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时鸣微微一笑:“我猜对了,哥哥。我们是同类。是被抛弃的同类。”
原来如此。
江行说不出话来。
身体容易改变,心却不易。江行的心理,仍然停留在被抛弃、被欺负的阴影中。他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以为自己和自己、和那些带给他苦难的人和解,但其实并没有。
江行从来都没有释怀过。所以他能感同身受,他的惋惜,又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叹息?
他们是同类。所以,敏锐如阿鸣,仅凭他的态度,仅凭他与旁人的不同,便能察觉出,他的过去一定不简单。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也没有将心比心,除非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