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地下室的时间越来越少,不再给她洗脚洗衣服,不再给她做吃的,哪怕做得不好吃,不再给她讲故事,也不再拉着她的手说,奶奶,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
终有一天,钟文秀忍不住了,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她可以改。
但是苗小树什么也没说,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来,都是给她送吃的,一送就送一大袋,然后放在冰箱里。
钟文秀很讨厌他这么做,因为每次拿那么多东西,意味着,他有很长时间不会来看她。
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最难熬的不是吃喝住,而是孤独。
没有人聊天说话,她会发疯的。
苗小树不搭理她,她就跑到地面上去。
有一次被苗小树见到了,苗小树吼了她。
他的面容是如此的恐怖,那一刻,好像她不是他的奶奶,而是他的仇人。
钟文秀不知道苗小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哪里得罪苗小树了。
她就好像被骗子骗的可怜虫,先让她答应下来,答应之后,事先承诺的,一件事也办不到。
再然后,就不再管她死活了。
钟文秀进退两难,她很后悔当初答应了苗小树,但是后悔也没用了,她也不可能跑去揭发检举苗小树。
就这么煎熬地过了十年时间。
不死不活、恍恍惚惚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了十年。
她对苗小树越来越陌生,她那个宝贝孙子,早就不在了,只存在她的记忆里。
现在这个苗小树,只不过是披了她孙子皮的陌生人罢了。
这十年,看似很久,但是在钟文秀的脑海,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就走完了。
因为真的没什么事。
她天天不是吃就是睡,除了苗小树十天半个月下来一趟,她找不到说话的人。
她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没有时间观念,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今天又是什么节日。
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只有肉体,没有灵魂。
她不知道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她想过死,想过无数次,但是她又不敢。
钟文秀睁开眼睛,“我可能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我的身体,越来越糟糕,腰不好,腿也不好,幸亏有些自制的药酒,能缓解些疼痛。”
“但是已经深入骨髓的病,我想应该是没得治了,一开始只是些小咳嗽,后来,咳得越来越严重,现在,已经开始咳血了,每咳嗽一次,我都要觉得自己要死了,灵魂被咳出来,被抽空的那种感觉。”
李文吉道:“难道你的宝贝孙子都不管你吗?”
钟文秀苦笑,“管?怎么管呢?他又不是医生,难道送我去看病?或者请医生上门?他敢吗?”
“我已经八十二岁了,已经够本了。”
“这个我不怪他。”
“我只是不知道,他居然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钟文秀眼泪又开始流了下来,“汪竹那个小孩,在我的印象里,还是个小孩,没想到…小树,他怎么可以下如此狠手?他为什么要杀汪竹?”
李文吉如实道:“因为他怀疑苗小树杀了汪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