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很怕他的亲哥哥尼禄,因为他能看出尼禄非常讨厌自己,那双狭长阴郁的眼睛偶然看过来时,里面都是浓浓的厌恶和杀意,可莱蒙更害怕他这个亲生雌父,每次和虫后共处一室,都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具冷冰冰的虫偶,没有温度,没有心跳,只有近乎自虐的完美,还有无意中窥见的,那间小小屋子。
——那间隐藏在皇室深处,他和同伴玩捉迷藏时意外找到的屋子。
幽深草木,曲折回廊,幼小的雄虫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他隔着窄窄的门缝好奇朝屋内看去,只一眼就惊恐屏住了呼吸——在嵌有挂钩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只少年模样的金发雄虫,那张脸,是他的哥哥尼禄。
莱蒙很想大叫出声,最好叫来什么护卫救下他的哥哥,但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一根布满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少年身上,尼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哼,显然已经痛到没什么力气了。
“我说的话你全都忘了吗?!我说了不准!你全都忘了吗?!”
癫狂的声音随着鞭笞皮肉的声音一齐响起,一声一声绽开血肉,莱蒙惊恐捂住嘴巴,眼泪却滚进嘴里,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虫后!
疯狂的凌虐不知维持了多久,等到暮色降临,被吊在天花板上的雄虫少年脚下早已积满了血水,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简直就像一具吊死的干尸,可即便如此,握着鞭子的虫后还是用力扯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询问:“你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
细弱的声音飘出门缝,一只阴郁的眼自布满血污的金发后望去,躲在门后的另一只小雄虫早已不见了。
缓缓地,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
……
离开之后,莱蒙试图忘记自己看见的,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他也想不明白了,但有时脑中也会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虫,比如最疼爱他的父皇,他和尼禄的生活会发生一些不同吗?
但终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此往后更难亲近虫后。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虫后突然找过来要和他一起观看尼禄参加“众星赛”的直播,莱蒙不敢拒绝,只能僵硬又沉默地陪着。
即便宫殿内只有父子二人,虫后的姿态依旧极其端庄,每一个动作都像被尺子精准测量过,是礼仪课的满分答案,精致妆容掩去他脸上被岁月侵蚀过的风霜,忽然扭头,那双眼睛睁得极大,甚至有些外凸,因为眼中焦距不明显,无端显出几分空洞。
“你说,你哥哥是不是很优秀?”
略显尖锐的声音刺得耳膜微微作痛,莱蒙害怕和虫后对视,机械脊骨因主体的紧张核心运转得快要过热。
“是的父后,哥哥他……非常优秀。”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虫后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可脸部肌肉却因为刚打过抗衰老针只能不自然地抽动,过厚的粉末簌簌掉落在绸缎华服上,却又被搭放在膝头的双手慢慢揉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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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的尼禄很优秀,他一定没问题的,他是最完美的……最完美的……我的作品……”
……
……
*
随着镜头的变换,直播间的播报还在继续。
“……因为前期对手的阻拦,由阿瑞洛斯少将带领的‘赤蔷薇’舰队暂时处在较为落后的位置,不过我们也可以发现,少将正全力加速中,预计不久后就能达到A66……”
万众瞩目下,参赛的“赤蔷薇”主舰在星空中飞出一道靓丽的弧线,极其灵巧地跃进了好几个机位。
……
“慕强”永远是虫族的天性,一系列的炫酷操作迅速掀起了直播间的高潮,星网上的观众被帅得原地乱爬,赛场里的队伍被吓得瑟瑟发抖——他们没挡路吧?求放过,求别揍!
所有目光都放在“赤蔷薇”身上,基本没有观众注意到就在某个小行星暗面,印有赤色花朵的主舰曾与另一艘印有星辰标志的改装星舰擦肩而过。
在交汇的一瞬,疾飞的“蔷薇号”流畅放缓了速度,于深空流舞着朝那颗星辰靠近。
由于配备了“磁场发生器”,星舰与星舰在宇宙航行时都要保持一个名为“星陨极限”的安全距离,一旦突破这个距离,双方就很容易对彼此造成干扰,稍有不慎,便会在一团绚烂的光焰中迎来最为盛大的毁灭。
此刻“蔷薇号”就在不断逼近那个最短距离,像是要不顾一切突破陨灭的极限,然后粉碎崩塌化作星尘,渐渐围绕在他唯一的亮星身边,演变成永恒拥抱着他的星环。
两艘星舰都在驾驶员耳边疯狂炸开星陨的警报声,然而谁也没有理会,在粉身碎骨的前一刻,赤色的花终于高高飞起,宛若踏着消亡的边缘迎来一场瑰丽的新生。
唐修齐看着那团在冰冻星系也能炽热燃烧的火焰,仿佛能透过金属外壳,看见银发雌虫恣意明亮的笑容,忽然也低低笑了一声:
“幼稚。”
……
在心里吹了声口哨,飞离“北极”以后阿瑞洛斯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兴奋起来,明明是危险无比的“极寒赛道”,愣是给他飞出了拍军团宣传片的潇洒,各种旋飞、跃迁、腾进,推进光束简直要点亮整片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