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亚伯拉罕只是来送块肉,什么都没说,就猝不及防地被一把刀捅进了心窝。他弓起腰,不可思议地看着姚皓,艰难道:“——你,你干什么?”姚皓扬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节节后退:“我不能和你们一样……”乔第一个冲过来,握住了亚伯拉罕的手:“怎么样!?我去叫人来给你治!”她刚转身,又被亚伯拉罕拉得一个回旋,差点栽进怀里:“?”“没事,我穿着甲呢。”亚伯拉罕撕开外衣,露出里面的蛛丝甲,就像普通衣服一样轻薄。他咧嘴一笑:“还是你上次送我的那件,贵的确实好使。”乔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他脑门上:“那你讲话大喘气什么?搞得像要挂了一样!”亚伯拉罕揉揉心口:“没受伤不代表我不痛啊!”周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不过戴贺莱的抽风已经给了大家一点点心理准备,这个黑天注定不会太平。什克斯琴冷静地上前,按住了姚皓的肩。伯蒂看了眼篝火上的肉块,眼里划过一丝疑惑。随即她又检定了下营地的污染值,神色一点点地凝重起来:“数值过百,营地不安全了。”通常情况下,黑天里,有大量火源的营地污染数值会在55前后波动,超过70就非常危险了,何况过百。紧接着,第二件坏事出现了。一颗骰子落在地上,最上方的数字缓缓停在了5——什克斯琴意图安抚住姚皓的状态,却掷骰失败造成了反噬!他的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鲜血,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贝丝顾不得腰伤,连忙扶住什克斯琴后撤:“什么情况!?”“快……”什克斯琴脸色惨白,“里面,打断他……”贝丝问:“谁?”伯蒂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谁看见杰农了?”因为杰农身体还没养好的原因,所以伯蒂提前让他回屋里休息了。“我前面看到杰农躺下睡了。”亚伯拉罕说着就要往里面冲,“我把他叫出来?”伯蒂立刻呵止:“别去!”亚伯拉罕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缓缓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后退,撞到了一脸凝重的乔,两人背抵着背,低声道:“听到没……有人在说话。”乔点了下头:“好像是从屋里传来的。”篝火旁只有二十多个人,剩余的一百多个都在里面睡觉。燃着暖红火光的屋内本该代表安宁,可此刻他们却只能背靠黑暗,谨慎地盯着残破的入口,眼睁睁看着姚皓跑了回去。“别离篝火太远。”伯蒂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跟上,只身上前:“克里!”她又叫出了几个名字,都是睡袋比较靠近门口的人:“跟我出来。”“嗯……”克里揉着太阳穴,感觉有些刺痛,梦里似乎一直有谁在说话,甚至睁开眼后,那道声音都还在继续。一时间,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变得模糊不清。其他几人也是一样,本能地就要凝神去听,被伯蒂立刻打断:“都看着我,出来。”听秩序者的命令已经成了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可脑子想照做,身体却不服从,耳朵还是接收了一道轻喃的声音,连伯蒂都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因为这来自另一个秩序者——被火把照得暖红的屋中央,杰农躺在睡袋里,双手交叉在腹部,明明是闭眼睡觉的姿态,却不停地发出呓语:“他们从坟墓里爬出来了。”他像唱童谣一样,点着人数:“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二个。”伯蒂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发现不包括刚醒的克里,门外加上她自己正好二十二人……不对!少了一个!应该是二十三个!——她刚刚漏算了黎危。她不自觉地止住了离开的脚步,再等等……也许杰农会报出第二十三个。可是没有。“我的战友们啊……”杰农声音轻颤,带着哭腔叹息,“不要执着,回去吧。”一半昏暗、一半暖红,将伯蒂的脸分为了两个色块。她缓缓转头看了眼,黎危就站在篝火旁边,和所有人一起。算上被绑起来的戴贺莱,确实是二十三个人。他们当中有一个……不是人。是谁?是精神状态有问题的戴贺莱?前面想要弄晕他,但他却出奇地亢奋,灌了药也清醒着,一直死死地盯着黎危。可之前检定的结果显示戴贺莱只是轻度污染,还没到混乱的地步。难道他说得是对的,此刻他们身旁的黎危并不是真正的黎危?还没理出个结果,屋内的姚皓又说话了,他紧张地叫出克里几人的名字:“别出去!他们,他们身上有线!”克里看看屋里,又看看屋外,耳边伴随着杰农的呢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看不到吗?他们身上有线!”姚皓崩溃地喊道,“我们睡觉的时候,他们可能就已经死了!”“不要相信他们,不要出去!”耳边,杰农的呓语刚好接上了他的尾音:“不要成为祂的玩物,不要成为祂的牵线木偶。”“我会斩断你们身上的线——而不是成为你们的一员。”屋内陆续有人醒来,准确来说只是睁开眼睛,他们只看了外面一眼,便露出惊慌之色:“他们身上有线!”“天哪!那是什么……”
有人通过侧边墙的破洞看到了外面的天空,明明黑暗笼罩,他们却隐约看见一个庞大的、足以遮天蔽影的怪物轮廓!它好似一条放大百万倍的蠕虫,没有四肢,没有脑袋,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除此之外,它的躯体连接着无数道似有若无的线,另一端便连接在外面的二十二人身上。“是祂……”姚皓呆滞地仰望着,明明已经吃掉了纸张,没有让其他人看到,为什么祂还会显形?意识已经本能地给出了答案——因为祂真实存在。祂无法消灭。战争的胜利只是人类的谎言,祂们无处不在。姚皓颤抖着,朝祂的方向跪倒,像写下纸条的那人一样,深深拜下,在心里祈祷道:请放过我们这些已经挣扎了数百年的残破灵魂吧。让我的战友们安息。让我得到真正的安宁。他一步一叩首,缓缓朝黑暗前进:“我愿以自身为祭品,换得您的宽恕。”两行冰凉划过干燥的脸颊,不知是他流的泪,还是前人在哭泣。克里脸上划过一丝迷怔:“这……”伯蒂一把扯过他,连带着拽上旁边那位的衣袖,另一只手还抓了一个,猛得甩向身后。她闭了闭眼,将黎危不是人的想法甩出脑海。杰农显然已经不正常,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报出的数字就不该当真,有时候多思反而会带来灭顶之灾——如果身后的黎危不是人,那他扮演黎危的意义是什么?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做……除了刺激到戴贺莱。伯蒂十分确信,篝火上的肉没有问题,所以刚刚其他人吃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如果是她判断出错,扮演黎危的东西已经强大到能蒙蔽她的感知,说明也拥有轻松杀死在场所有人的能力,多思更没有意义。她想起梅瑞斯曾说过的话:“秩序者的第一准则:不要自我怀疑。”不要自我怀疑。伯蒂的心逐渐静了下来,可她刚转过身,呼吸便是一滞——人群中的黎危不见了。克里三人被她扔得一个踉跄,渐渐从恍惚中缓了过来,不确定地问:“杰农出问题了?”伯蒂定了定神,尽力忽略黎危的消失:就当黎危不存在,就当他没回来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可能保全所有人……以及,绝不能全军覆没。黑天里,出现队友走失、自杀等情况都是常有的事,这通常发生在队伍里没有秩序者的情况下。除了死去的人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如果你知道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且还没死的时候,意味着你也离死不远了。所以在黑天,能一觉睡到阴影散去是最好的结果。伯蒂唤上另一个秩序者:“拉金,你和我分别带几个人往房屋两侧去,点个火圈,把营地围起来,绝对不能让里面的任何一个走进黑暗!”“好。”拉金也意识到外面消失了一个人,“黎——”“闭嘴!”其他人都没发现,好像忘记了黎危的存在。伯蒂带着克里几人从车厢坐凳下面搬出大量柴火:“贝丝照顾一下什克斯琴,其他人取麻|醉枪守住门口,出来一个麻醉一个!”“是!”什克斯琴掷骰失败,受到了严重的反噬,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轻地抛了下骰子,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微弱得离谱:“门口两米……不受影响……”伯蒂也带上了麻醉枪,以防里面的人真的失心疯到淌火海也要出去。路过戴贺莱时,对上他赤红的眼眸,伯蒂皱了下眉,还是没给他松绑:“你老实一点,其它事等黑天过去再说。”戴贺莱真的要疯了,脖子和脸都胀得通红。他亲眼看见“黎危”走进了黑暗,此刻正歪着头,微笑地注视他,其他人却毫无所觉。-研究所。循着记忆里的地图,黎危带着约伯蒙妮很快来到了养育间。和之前的区域相比,这边要昏暗得多,没有任何人造灯源,肉眼看过去只能扫到一片物体轮廓。黎危突然放轻脚步,从侧边玻璃上捏下来一条细长的寄生虫。就算拎着火把凑近,约伯都没看清:“您抓了什么?”蒙妮帮忙回答:“巴德身上的寄生虫。”虽然她也没看见,但听见了,这里有巴德烈、山择等人遗留的声音,还有那些寄生虫发出的微弱频率。“他们一定来过这里。”话音刚落,黎危便抡起走廊上的废椅子砸破了一侧的玻璃门锁,然后扔掉废椅子推门走进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剧烈的一声哐当后,依旧是一片寂静。蒙妮和约伯都是一震,还没怎么见过黎危使用暴力的样子。这间屋子非常杂乱,黎危举着火把跨过地上零碎的杂物,在一小片空地上弯腰捡起一块餐盘碎片,上面还遗留着一些酱汁的痕迹。他放到鼻尖,味道闻起来有点像蘑菇……还有点肉味。“我操!”约伯突然爆了声粗口。黎危倏地回头,只见屋子的另一个出口突然冷不防地出现了一道黑影。约伯警惕地问:“你是谁?”蒙妮压低声音:“可能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塔特的同伴,山择他们搞不好也遇见这些人了。”黎危眸色一动,目光微妙地在这两人头顶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