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隆基挑出来署名“李淼”“杜甫”“元结”的三份答卷。
“此三人写得不错,这个李淼想来就是李泌化名了,策论写得极好,还有这个杜甫,诗写得灵气横溢,这个元结略差一筹,不过也还算可以。”
李隆基沉思片刻:“罢了,既然榜已经告示天下,那此事就算了吧。”
说到底本来科举最后一关应当他亲自审阅,只是李隆基根本就没有把这次恩科放在心上,所以干脆就全部丢给了李林甫。
如今顶多是那些举子骂一骂李林甫罢了,倘若榜都放出来他再说恩科错了,岂不是打了他这个帝王的脸面。
李隆基叹了口气,忍不住责怪了李林甫两句:“你啊,这么多年都不读书,连诗赋策论的好坏都看不出来,日后可要多读一读书,不可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了。”
就这么轻飘飘把原因归结为了李林甫不通诗文,看不懂试卷所以才闹出了“笑话”。
李林甫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本来烦那些读书人的原因就是他们总嘲笑自己没文化连字都认不全,可如今圣人竟然当面揭他的短,让李林甫不禁又羞又怒。
“臣晓得。”可面对李隆基,李林甫打掉了牙也得笑着往肚子里吞。
李隆基又道:“你上了年纪,顾不得这么多事务,就让旁人多分担一些,也省得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李林甫这次是真的要被气吐血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李隆基,李林甫阴沉着脸出了勤政殿,一抬头就看到了杨钊还站在殿前。
心里更加郁闷。
偏偏杨国忠还故意凑过来:“右相,圣人命下官协助您……”
“杨钊。”李林甫沉着脸警告,“本相如今还是右相。”
对上李林甫满是寒意的双目,杨国忠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李林甫手下被他骂得缩着脖子的时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只能讪讪道:“下官如今已经不叫杨钊了,圣人觉得钊这个字不好,给下官赐名国忠,下官如今叫做杨国忠。”
李林甫嘲讽道:“杨侍郎可真是能屈能伸。”
“圣人在下官眼中胜过父母,圣人赐名,是杨国忠之幸。”杨国忠却腆着脸皮道。
李林甫自认为他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可今日面对杨国忠竟然也有一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还能说什么?
最后李林甫也只是狠狠一挥衣袖,转身便沉着脸离开了兴庆宫。
回到相府之后,抬手就要把桌上的茶盏摔了,忽然又想起来大夫所说的不能动怒,狠狠吸了几口气,李林甫终究还是没发火。
莫生气莫生气,气死了他,李亨那混账玩意得意。
莫生气莫生气,气病了他,杨国忠那贼子得意。
他气坏身子,就得便宜敌人,不能生气。
李林甫默念数遍这几句话,终究还是仇恨战胜了仇恨,用对李亨和杨国忠的恨意平复了被算计了的怒火。
是夜,月明星稀,几只乌鹊咕咕叫着。
廊下挂了一排的纱灯,纱灯中透出的暖光将琉璃瓦映射的橘黄,月光如水,隐没在梧桐树后,梧桐树的影子倒映在青石地面上。
李林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迫使自己入眠。
他半个时辰前喝了一碗安神汤,按照往日来说也该有了困意,只是不知怎得,今夜李林甫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