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将袖角从李长安手中撤出的时候露出了半截赤·裸的胳膊,一道崎岖的刀伤从手腕处一直写斜斜延伸入袖中,李长安低头看到这道刀伤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好重的伤势。李长安不仅感慨。
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她也学了一些外伤急救方法,略微辨认就认出了这道疤痕的凶险。
这道刀伤再深一些就要把王忠嗣的右手砍断了。
王忠嗣将袖子拉下来遮住了刀伤,笑道:“开元一十一年,我那时候还年轻,不沉稳,吐蕃赞普大酋在我大唐之地练兵,我怒气上头带着一支队伍冲入了敌阵,斩敌数千,乱军之中也被吐蕃敌将砍伤了手腕,不过那一战我大唐大胜吐蕃,这道伤受的值得。”
他年轻时,也是勇猛鲁莽的性子,后来担任了节度使,看到了大唐将士的不易这才一改之前的性子,变成了如今儒雅温文的模样。
王忠嗣抬头摸了把李长安的后脑勺,感慨道:“为将者,以将士的性命去换取军功是愚蠢的做法,如今我回想我年轻时候,只觉得鲁莽愚蠢。上兵伐谋,你记好这句话,便能少走些弯路了。”
李长安不禁道:“阿兄,不仅要谋战,人还得会谋身啊。”
王忠嗣洒脱一笑:“某知晓了。我该走了,你也回去吧,我常年在朔方不惧寒冷就罢了,你年纪小,还下着雪别冻坏了你的耳朵。”
说完此话便潇洒登上了马车,冲着李长安挥挥手。
看着李长安还愁眉苦脸,王忠嗣掀起车帘笑道:“莫非一十九娘还打算赠我一首送别诗?”
大唐有为友人送别要做送别诗的风俗,许多送别诗最后都成了流传千古的诗。
李长安沉默片刻,眼神飘忽了一下。
“阿兄不凑巧,我今日送行一个朋友都没带……”
害,早说你要赠别诗啊,我就提前向我的诗仙诗圣诗佛朋友们买几首了,保管你名流千古。
什么“渭水河水深千尺,不及忠嗣赠我情”啊,“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啊,“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王忠嗣哈哈大笑,对着李长安挥挥手,离开了。
李长安看着王忠嗣离去的车队,忧愁叹了口气。
哥啊,你可长点心吧。
咱们能在边关见面就别在长安见面啊。
雪花纷纷落下,很快就遮住了王忠嗣车队留下的痕迹,什么都不留。
李长安披着一身薄雪回到了寿安公主府,沈初已经在此等着她了。
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老师这是知道我身上冷,特意给我熬了姜汤吗?”李长安脱下斗篷,抖了抖上面附着的雪花。
雪花一接触到厅中的热气便化作了雪水,滴啦落在地板上。
沈初手中捧着茶盏,身上穿着一身浅蓝色厚袍,一头如墨般的头发披在身后,他刚下朝就来了公主府,头发被雪水沾湿了,干脆就散下来放着。
听到李长安的话,他垂目一指夹起扣盖抹了抹茶沫。
“这不是给你喝的东西。”
李长安已经走到了桌边,她也看到了药汤下面压着的那一张药方。
“按照我们先前商量好的,我今年就会调任到洛阳,有些事情还需趁着我在长安的时候处理好才行。”
李长安耳边响起了沈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