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希里亚尔特家。”西比尔尽职尽责地回答道,“我以为您不出手,是接到了新的命令……”
话音未落,面前达达利亚的身影就消失了。
空气中滑过一道昳丽的水弧,如离弦之箭一般刺入升腾的火海。执行官是神的眷属,个个都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伟力,西比尔带着下属追随他进了庄园,看见这些毫无反抗能力就被他削掉头颅的半成品,心下惊骇又敬佩。
这些半成品的杀伤力,因为未经约束,要比成品还大一些。与此相对的是不完善的控制机制,攻击手段如同草莽,但即使如此无脑,也因足够大的杀伤力,逼得不少士兵东逃西窜。
但它们在达达利亚手底下,没有一丝反抗能力。
那位执行官甚至没怎么跑动,单单只是脚步急促一些,路过的时候顺便抬了抬手——他的掌心环绕着水元素力外化的淡蓝色光泽,明艳昳丽的水弧在空气中一闪而逝,带起数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浇透四周试图侵袭上来的火焰,连带着浸湿半成品被劈成两截的身躯。
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已经被击碎核心,达达利亚一路边走边砍,甚至斗篷都没沾到点儿脏污。
但是在下属敬佩与敬畏并存的目光里,达达利亚想的却是:完了。翻车了。
正常的良知在他心中作祟,让执行官的心中泛起一点愧疚——他一边利落地清除多托雷的错误,一边又想着怎么把锅倒扣回多托雷头上。
但是现在,救人要紧。
他用了很短的时间将庄园跑了个遍,把每一个角落的机械半成品都揪出来杀掉。最后一台在三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里,尖锐的机械足肢正要穿透一个孩子的胸膛。
那孩子年龄不大,晃眼一看也就七岁,和最小的弟弟托克差不多的年纪。他面无表情地跪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深绿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即将取走自己性命的足肢,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胸膛那么小,这一刺下去一定会死的。
不知道为何,达达利亚闹钟的警铃疯狂摇响了。不知缘由的惶恐情绪突兀地漫上脑海,让执行官的脚步急促,一瞬之间跃上前去,尖锐的水刃狠狠地捅穿了半成品的核心。
达达利亚将武器抽出来,泄愤似的,对着它又砍了一刀。
这一刀的力气很大,将半成品拦腰砍断,飞溅的机械零件呼啸着擦过孩子的脸颊,在白皙的侧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达达利亚的动作蓦地顿住了。
他沉默地盯着地上的孩子看了一会儿,收了手掌中的水刃,俯身向他伸出了手。
“为什么不躲?”
他问道,语气中带上几分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不满。
但对方像是压根没听见他说话,将头垂了下去。
凑得近了,就有了仔细观察的机会。这家伙穿得不错,看穿着气质应当是希里亚尔特家的小少爷,可惜自己来晚了一点,他已经受了伤,衣袖被扯裂、价值不菲的宝石袖扣被半成品踩碎,融进了地上的一片狼藉里。
房间里的摆设已经被半成品毁得差不多了,四处都是翻倒的破损家具,花瓶、茶具的碎片四溅。而房间的主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身上下都都透着诡异的漠然。
达达利亚这才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面前的孩子太瘦弱了,比起同龄人,像是一张一捏就碎的白纸。皮肤颜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破损的袖口处露出一截纤瘦苍白的腕骨,看得达达利亚心惊胆战,疑心自己再盯两眼,它就会因为自己的视线碎掉。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丝毫没有身为人的活力,像是一颗摆在地面上的、脆弱的玻璃珠。
达达利亚一向对脆弱的东西提不起兴趣。
在他看来,不论什么东西都是越强越好,弱者根本没有获得他注视的资格,他通常也懒得理会。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孩子的面前,这些轻蔑与傲气,统统都被扔去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