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将佩剑拔了出来,指尖划过剑锋,刹那即的刺痛让他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
这种强烈却不痛苦的痛觉,对于一个既聋且瞎、只能勉强称得上“苟活”二字的人来说,不亚于上瘾。
于是霍琮又尝试了一次。
这次大概割得深了些,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霍琮想到郦黎回来后万一发现的反应,立马把指尖含在了嘴里止血。
浓郁的铁锈味弥漫在唇舌间,剧烈的心跳渐渐平息。
但过了一会儿,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又卷土重来,他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靠着拐杖站稳了,又把手腕朝着剑锋的方向伸去——
但这一次并不痛。
有什么东西被割断了,从手腕上坠了下去。
霍琮呆了一秒,等反应过来后立刻蹲下身,慌张地四处摸索起来。
他几乎把整个军帐都翻了个遍,最后,终于在桌案下面终于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是郦黎亲手系在他手腕上的铃铛。
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摇一摇它,他就会过来。
霍琮在黑暗中摸索着,笨拙地将它重新系在手腕上,摇了摇。
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郦黎不在帐内。
但霍琮也没有再尝试任何自。残行为,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床榻边,靠在床头,时不时拨动一下没有声音的铃铛,安静地等待着郦黎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时间的流逝仿佛凝固,霍琮觉得,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一只手放在了他的额头,把他从无间深渊的折磨中,一下子拉回了人间。
“我回来啦!”郦黎高高兴兴地说道。
“今天提前了一刻钟,你也没发烧,真不错——不过你怎么一副呆呆的样子,做噩梦了吗?”
他疑惑地问道,但没得到任何回答。
霍琮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用几乎要把郦黎勒到窒息的力道,死死地抱紧了他,像是虚脱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郦黎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真做噩梦啦?”
“我做了一个噩梦,”霍琮说,“梦里你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找了很多地方,喊了你很多遍,但你都不回应我。”
郦黎似乎说了什么,但霍琮听不见,他只是紧紧抱着青年,自嘲地想,自己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怪不得黑牢被誉为世上最残忍的刑罚,关进去的人大部分都疯了,他这样的状态,与那些犯人又有什么两样?
郦黎叽里呱啦讲了半天,结果发现霍琮压根儿都没看自己的口型,也就说等于他刚才都白讲了。
他翻了个白眼,没办法,只好愤恨地在霍琮的脑门上用力敲了两下。
不、会!
霍琮的身体一僵。
郦黎又敲了两下,比方才还要用力,然后两下后又是两下,两下后又是两下……一直敲到霍琮松开他,捂着脑袋躲开为止。
“明白了?”
霍琮点了点头。
嘶……
下手真狠啊,比刀子割手还疼,估计明天都要肿了。
霍琮摸了摸额头隐隐作痛的位置,心口那空荡荡的裂缝,却像是被什么软绵绵热烘烘的东西一下子填满了。
他想,如果硬要拿个东西来打比方的话……
大概就是刚刚晒过太阳的棉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