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过去的心酸事,又想起女儿不久将嫁人,日后这样母子静处的时候再难能有,余乔氏不免难受落泪。
秋穗说:“娘,您别总记着我受的委屈啊,您得记着我落到的好。您瞧,若不是当年我去了侯府当女婢,又如何能有如今这段良缘呢?很多事,都是命中早就注定了的。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很多事情,哪里能那么明确的就分出好与不好啊,有时候吃点亏,说不定就是有后福呢。而且,我在侯府这些年,老太太待我跟亲闺女似的,我日子过得不比在家里差。除了会想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安儿外,其它没有哪里是不如是的。”
余乔氏当然知道女儿在侯府里过得很好,她难过的是,这些好却不是她这个母亲给的。侯府里的老太太拿她当亲闺女待,那是人家老夫人弥补了女儿成长时期所缺失的母爱。
而她呢?她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
但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些,也委实不好。所以,余乔氏忙抬手抹了眼泪,又笑起来。
“既然傅家着急,那到时候就定了先办你的大事。不过如此算来的话,咱们家如今也该带着准备起来了。什么床啊,柜子啊,梳妆台啊等等,这些都是要提前订好、做好的。”成亲拜堂之前,这些大件的物什是要先送去夫家的新房的。
“正好趁着这几日你在家,娘同你一起商议商议,就把这件事给先办了。”
定下来这件事后,余乔氏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地了,但她很快又去操心别的了。
“快要到放榜的日子了,也不知道,你们父子三个到底考得如何。”
一旁余秀才倒是淡定从容得很,他见妻子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操劳完这件事后又去操劳另外一件,便笑着说:“放心吧,考都考完了,结果早注定了。不管是好是坏,现在急也没用。”
余乔氏不免要唠叨几句:“两个儿子都是随了你了,竟一点不把这事儿放心上。这要是搁旁人家,早急得火烧眉毛,饭都吃不下了。你们父子三个倒好,吃得好睡得香,竟还有心情天天出去玩儿。这大热天的,也不怕叫二位娘子着是暑热。”
听妻子在耳边唠叨,余秀才一点不嫌烦,反倒是笑容谦和。
他说:“立秋过了,天没那么热了。而且,我瞧那二位闺女也开心得很,并没觉得热,就你瞎操心。”
余乔氏说:“是是是,是我瞎操心了。回头你们若是皆落了榜,可别在我跟前哭。”话才说完,她赶紧自己连“呸”了三声,然后还重重拍了下桌子,口中碎碎念起来,“神天菩萨恕罪,万要赎罪,定要保佑我家三个男人皆榜上有名,高中举人大老爷。”
见爹娘拌嘴,秋穗笑着坐一旁也不说话。这样清闲又安静的日子,多好啊。
日日都窝在家中,秋穗也觉得闷。所以,等傍晚太阳落了山时,她也会出门去各处转一转。
小城也不大,常常走几步就能碰到相熟的人。秋穗出了门后沿着路一直走,却在路边遇到一个小男孩儿。男孩儿蹲在路边玩儿,秋穗左右望了望,见天都快黑了,四周也不见有大人在,她怕这孩子会被人贩子拐走,便迎了过去问:“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里人呢?”
小男孩儿蹲在路边拿树枝戳蚂蚁玩,闻声抬头望了过来。见眼前是一张陌生的,但却漂亮的脸,小男孩眨了眨眼,然后便乖乖说:“我在等我爷爷奶奶。”他又说,“他们去买东西了,叫我在这儿等他们的。”
秋穗又再四下望了望,还是不见有什么年长的人,便索性也蹲了下来,挨在他身边,陪着他。
“你在玩什么?”秋穗问他。
“蚂蚁啊。”男孩儿说,“好像要下雨了,它们在搬家呢。”
秋穗小时候也喜欢玩蚂蚁,所以此时此刻,见到此情此景,她有点像是突然跨越时间,回到了孩童时期一般。
虽说是很久远的事了,但如今细想来,也还是会记得一些的。
秋穗一边陪他玩,一边耐心的等着他家人来接。可直到天边的晚霞早已褪去,天幕渐呈黛青色,也仍不见有大人来找。
秋穗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法子,便又问男孩儿叫什么名字,还记不记得家住哪里。
男孩如实告诉了秋穗,说:“我叫叶青白,家是五山镇的。”
姓叶,又是五山镇……突然有个什么念头在秋穗脑海中一闪而过。想再细问一问他爹是不是叫叶凌修,又觉得实在没必要,于是就没问出口,只是起身说:“天已经晚了,你家人可能忘了你在这儿,怕这会儿也在着急找你呢。既然你知道家在哪儿,我送你去县衙吧,让县衙里的衙役送你回家。”
小男孩儿叶青白总算也抬头望天了,他见的确很晚了,于是就说:“那好吧。”然后把自己的手送到秋穗手中,让秋穗牵着他走。
秋穗笑了笑,就握住了他手,然后二人慢悠悠的朝县衙去。
把孩子送去了县衙后,自有县衙里的人来管,秋穗也就没再掺和此事了。她见天黑了,便立刻回了家。
次日,叶家却来了人了。
叶青白正是叶凌修的儿子,昨儿是叶家老夫妇两个带他进城里来买东西的,结果因为一点事就忘记了孙儿也跟在身边,等回到家时才想起来。然后一家子就炸了,正要急急忙忙再赶进城来找,却见一个衙役领了孩子回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