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每晚十点开始他都会刻意地空出半个小时的时间,虽然知道这半个小时大概率会因为他拒绝出门而被浪费掉,但习惯难以更改,一旦尝试改变又会百般不适。
再比如,入睡之前他会总结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这个比较正常,因为这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但不正常的是,他会用讲述一般的口吻在脑海中过一遍,即使知道没有听众,也仍旧固执于此。
奚玉汝知道这是病态的,也知道这一切都因何而起,但他无力改变。
关于戒断反应、关于异常根源,都是如此。
黎奉却要比他坦荡,也要比他正直,即使事到如今也不知道他做出的这些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仍旧每天不知疲倦地给他发信息。
奚玉汝回的时候比较少、沉默的时候比较多。
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吊在火上烤,往左荡还是往右荡都改变不了被烧死的结局。换言之,离开和接近,他都是在做恶人、备受煎熬。
离开的负面结果之一,就是在他下定决心拉开距离之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跟他过分强调和夸大他和黎奉之间的差距。
大概是某个非常平常的中午,他再一次拒绝了黎奉的午餐邀约,和师兄蓝安平一起去吃午饭。今日一食堂有限量的烧红狮子头,而他们上午第二节没课。不用大排长龙地和别人去抢,这个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但好心情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
刚找好座位把餐盘放下,师兄蓝安平就要离开几分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穿着logo显眼的名牌衣服,发型经过精心的处理,是很常见的富人少爷的模样。手中端着一个盛满了饭菜的餐盘,即使面上带着笑容,也让人倍感不适。
只是一眼奚玉汝就知道来者不善,但他没刻意去管,自顾自地吃自己的饭。
那人走进后,直接将餐盘丢在了桌子上,餐盘与桌面摩擦之下发出非常尖锐刺耳的响声,菜汤荡出来不少、稀稀拉拉地洒在桌面。
“哟,怎么不跟黎大少在一起了?”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奚玉汝看了一眼那没动过的餐盘,从里头挑了一块儿糖醋排骨塞到嘴里,因着此菜色泽非常不错所以他一直想尝试,但又怕不合胃口浪费。
果然,有些太甜了。
“怎么,你很希望我跟他在一起?”他问。
那人嗤笑一声,“黎家家大业大,这都没有让你吃饱吗?”而后,端着餐盘直接倒在了奚玉汝的饭上,汤菜饭混合在一起非常不好看。“既然没吃饱,那就多吃些,别和我客气。”
这一搅和,好好的饭和潲水桶里的模样也差不多了,饶是奚玉汝再不挑食,也没了胃口。
他把筷子放到了一边,抱着双臂再次打量眼前来找茬的富人少爷,对方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顽劣和骄纵,料想是被从小宠到大的。
没带抑制环、身型一般般,他闻不到信息素,所以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第二性别。
但不重要。
“黎家有没有让我吃饱你管不着,但我知道很多人想吃黎家的饭也吃不到。”他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尖利的虎牙抵在唇上。“你今天来找我茬,不就是因为你吃不上饭的被我吃上了,所以心里不满吗?”
富人少爷骂了一句脏话。
蓦地,奚玉汝站了起来,抓住对方的头发将对方的头往被搅合到不成形的餐盘中压。汤汁沾了一头,软烂的饭粒被碾成了饭浆,贴在充满惊愕的脸上。
他嗤笑一声,“我说少爷,你都不打听清楚我到底还有没有和黎奉在一起,就贸然地来找我麻烦?做事不太严谨啊。”
人生在世不要太好面子,该仗势欺人的时候就仗势欺人。
这少爷这么看不惯他,然而知道他还和黎奉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冒头,一听说不在一起了才赶忙往跟前凑,可见真的很忌惮黎家的势力。
他现在咬死和黎奉关系没变,那只要不是太出格,这个人都不敢做些什么。
其实他也不崇尚武力,只是面对这样的人,不一次给点狠的记住痛,只怕后面要一直不停地缠上他。
这富人少爷从鼻腔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额上青筋凸起在奋力反抗着压在他的脑袋上的力道,但没能成功,便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狗仗人势。”
奚玉汝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词特别有意思。
“狗”仗“人”势。
他猜想飞光联盟会的那些大少爷大小姐们都是这样形容他的,毕竟他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和黎奉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得势?能活得好好的不就是借了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