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同了。
他本?就是抱着将楚国灭国的想法来的。
秦阙为祝蘅枝披上?一件披风,看着在夜里仍然奔涌不停的江面,听见她说?:“都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如今真到了扬州,却没?有赶上?文人笔下?的明月夜。”
“你若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
祝蘅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应了声。
秦阙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靠在她的发顶,问了句:“明天渡江,应当是最后一战,你希望我手下?留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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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祝蘅枝稍稍愣了下,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凝聚在了那片黑漆漆的江面上,集成?了一个点,久久没有回应秦阙。
秦阙低头看她,瞧见?她有些出神,也没有出声催促,就这么任凭她逐渐放空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祝蘅枝前些年过得很不好,对于楚帝的感情恐怕也是有些复杂的。
楚帝薄情寡义,当年为了娶得前朝贵族孙家的新任,抛弃了其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这?么?多年宫中没有皇子,竟然也不曾去找找当年走失的长子。
虽然找也是找不到,即使找到了,陈听澜也不会回去。
将祝蘅枝和她的母亲接到金陵后,既未尽到人夫之责,亦未有人父之仁,抛弃祝蘅枝就如同当年抛弃曹氏一样?,果断,不做犹豫。
但他到底于祝蘅枝有生身之恩,秦阙不知?祝蘅枝会作何选择。
渐渐的,他觉得怀中的人有些颤抖,低头去看,发?现她整个人都好像是靠在了自己怀中,明明已经被自己搂得很紧了,却好像还是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再靠近一点,再汲取一些温暖,眉心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阙见?她这?副模样?,心口宛若被刀划过一般,鲜血淋漓,他抬手,抚平祝蘅枝眉间的褶皱,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语速缓慢一些:“没关系的,你想放过他们就放了,你有别的安排,我也尊重。”
是你想放过,而不是“你想让我放过”,他是真真正正地将生杀予夺之权,交给了祝蘅枝。
良久,祝蘅枝似乎是经过了强烈的挣扎,眼前终于重新恢复了清明,但周身的力气也都一并卸去了,长长地叹出一声:“不用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秦阙应了一声:“好。”
祝蘅枝看着对岸,其实如若是晴天的夜晚,大抵是能看见?金陵城的灯火通明的,但恰恰是阴天,江面上泛着一层薄雾。
不过,根据推算,次日早上,这?层雾便会散尽。
届时,就是秦阙率兵渡江,与?楚国守卫金陵的残军,在长江上的生死?一战了。
不知?是不是吸入了凉风的缘故,她再张口的时候,声音中明显戴着几分哑意?:“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秦阙将她拦腰抱起,她这?次,并未如往常一般挣扎。
与?此同时的金陵楚宫。
殿中如同被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一样?,楚帝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站着的大臣,满腔的怒气,却没地方去撒。
“陛下,臣主?张南迁,南下出京口,一路退守到临安,燕军远道而来,又不擅水战,我们届时即使是拖,也能将他们拖死?到我大楚境内。”
其中一个臣子,终于忍受不了这?君臣都不出声的场面,出列道。
但话?音刚落,就被别人反驳了:“南撤退守临安?你说得倒是轻巧,南边的乌远苍这?么?多年了都和我们中原相安无事,突然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北上夺城,西南面已经被他取了三城,直逼江州,等过了江州,我们南北两面,就真得是无险可据了。”
先前那人自然是不甘心被打?断,立刻道:“那你说要怎么?办?直接和燕军对着打?吗?”
大楚朝中对于直接和燕国迎战这?件事有些嗤之以鼻,如今普遍只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南下到临安,伺机再占,另一方则想着直接和燕国求和。
因为前一个请命直接和燕国硬碰硬的人已经被贬官出京了,出身名门章家又如何,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触怒龙颜,也免不了被以文?官之身守城,守住了,无功,分内之事,没守住,便是渎职,杀头之罪。
“当然不是,”那人振袖,朝楚帝躬身,道:“陛下,或可与?燕国议和,如四年前那样?。”
此言一出,满座沸腾。
“那燕国本就是北方戎狄之族南侵后建国的,立国艰难,不比我大楚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商贸通达,如若陛下您肯纡尊将贵,主?动与?他们议和的话?,便可解我大楚目前之危。”那人说得从容,好似自己的话?十分有道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