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浅绿绣菊的画眉冷着脸瞪着席玉奴,语气不悦,只差没叉腰伸指,泼妇骂街。
“哼,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小姐说教,你算哪根葱哪根蒜,给我让开,不让抽花你狐媚的脸!”她可是汤府二小姐,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对她说三道四,简直不知死活。
画眉忍住气,尽责地挡在门口,不许人前进一步。“小姐刚吃完药,好不容易才睡下,你知道她最怕吵,居然还敢大声嚷嚷。”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自取其辱。
“知道又怎样,她就是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大夫都说撑不了多久,何必抱着破身子硬撑,早点解脱也省得折腾。”早该死了的人还拖什么拖,硬是抓着大权不放。
画眉咬牙切齿,“你你这人也太恶毒了,居然诅咒我家小姐,你你才不得好死,路死路埋,沟死沟埋,一辈子没得好吃好睡。”满嘴恶言,真想撕了她的嘴。
席玉奴冷笑,“这年头还说不得实话呀,她总会死在我前头,到时本小姐会大方的让你陪葬,金银珠宝不敢说多,但一根珠钗还给得起。”她一脸轻蔑,趾高气扬道。
“你留着治你的疯病吧!我家小姐是个有福之人,你这个刻薄鬼哪有资格与之相比,再说了,也不想想你吃的、用的,还有你那小姐派头是谁给的,没有我家小姐你就是个乞丐。”真不晓得小姐为何要容忍她,一棒子打出去多好,省得让外人看笑话。
“贱奴才,养肥你的狗蛋,狗爪子敢往本小姐脸面扒,青杏,给我打,打到她说不出话来!”
“是。”
席玉奴身后的粗使丫头青杏走上前,袖子一挽露出壮实手臂,高高举起的手就要挥下,画眉往后退了两步,两眼冒火,想着她们要真动手她便打回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在我的眼皮底下打我的丫鬟,席玉奴你好大的威风,真要把这屋瓦给掀了不成?”
软软嗓音如乳燕轻啼,娇嫩的从绣楼中飘出,软绵绵不具力道,语气里却又这浓浓的嘲讽。
“是玉娇,不是玉奴!汤负心你不要太过分,我是你同父所出的亲妹妹,是天之娇女,不是你汤家的奴才!”席玉奴气愤的一咬下唇,眼中迸出妒恨和不甘。
一声娇软轻笑传出,仿佛一树桃花瞬间盛开。“我没拦着你改名啊,玉娇、玉奴请随意,只不过一字之差就无法穿金戴玉,你自己斟酌斟酌。”
“你你少威胁我,以为我不靠你就没有活路了吗?本小姐不屑你的装模作样,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施恩的嘴脸。”嗓音越来越低,嘴上虽不饶人,实则心里发凉。
“小姐?没有我汤府,你在外敢自称小姐吗?”人无知真可悲。
“谁稀罕”席玉奴仗着有爹有娘娇惯着,一点也不将同父异母的姊姊放在眼里,骄纵任性,脾性甚大。
“是吗?难得我们有共识,既然你不稀罕我也不强人所难,写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取消二小姐的月银,任何开销不得支帐,也不许她以汤府名义在外买物添金,无所节制地花我汤府银两。”
“是的,小姐,奴婢一定叮嘱刑管事,彻底执行小姐的话。”写翠笑应,拿了只描金海棠软枕垫在半起身的小姐身后,让她轻靠。
汤府早年也是农户,只因祖上一有余钱便买地置田,逐渐由小农户变成了大地主,富甲一方,为其耕作的佃户少说有上百户。
汤府祖先富裕后并未忘记当时的幸苦,对待底下人从不苛刻,若收成不好便会减少稻粮的收取和租金,遭逢灾害时也会施粮施米,在地方上颇受人尊敬。
不过汤府也印证了一句古话有财无丁,子嗣十分单薄,不但多年皆是一脉单传,连女娃儿也少得可怜。
到了汤负心的祖父汤富贵这一代,他纳了十六名侧室、通房,日也拼夜也拼的,就是希望能够开枝散叶、瓜瓞绵绵,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仅有一名嫡女汤绣婉,儿子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汤富贵虽然无奈,但也不能不为唯一的女儿打算,偌大的家业和祖先牌位总要有人打理和祭拜,因此他千挑万选,挑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郭敬文当赘婿,让汤府不致绝后。
而席玉奴虽与汤负心是同父所出,但是郭敬文曾答应岳父绝不负其女,除非夫妻俩十年后未有子嗣,否则不得纳妾。
谁知汤富贵过世不到一年,夫妻俩结璃不到三年,此时汤绣婉已有七、八月的身孕,某天竟有一名女子上门寻夫,还怀有三个月身孕。
原来这名孕妇名为席艳娘,是郭敬文的外室,家里开的是酒铺子,以卖酒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