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己的掌心里喃喃哽咽:“我……不敢让你照顾。”
一个眼神,一个温柔的眼神就能把我彻底沉溺的你,我怎么敢,怎么敢让你靠得更近,对我更好?我受不了的老师,真的真的受不了……
他许久没说话,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走来打开我这边的车门,探身把我从座位上抱出来。
“跟我回家。”他低低的柔声说,“你一个人在宿舍,万一出了事,要让你妈妈怎么办?她把你托付给我,就当是为了她,行么?”
照顾
进了公寓后,老师把我抱进主卧,我挣扎着坐起来:“我去自己房间。”说完才意识到犯了极大的口误,那不是我的房间,只是我留宿时用的客房,顿时涨红了脸。
老师按住我的肩膀,轻推回床上:“这里有独立卫生间,方便一些。”他从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调高了温度,“空调刚开,房里还有些冷,等一下再去洗澡。”
“我不洗澡。”我马上说,我不想再穿上那套柔软舒适的家居服,不想再闻到他惯用的沐浴液的味道,我更不想睡在他床上……
他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和脖颈,“在车里出了不少汗吧?洗把澡舒服些,只要别受凉。来,先把外套和裤子脱了。”
我慌乱的拨开他的手,“我、我自己来。”我转过身把背朝向他,“老师你出去吧,我困了,脱了衣服就睡了。”
身后的人没说话,脚步声走向了客厅。
我迅速脱下外套毛衣和外裤,胡乱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好。空调启动得很快,室内已经很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发烧人特别虚弱,简单的动作也让我出了一身薄汗,内衣黏黏的贴在身上,整个人越来越焦躁。
卧房的门开着,客厅里亮着壁灯,暖色的光晕朦胧了静谧的夜色。客厅对面的洗手间传来水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走回主卧。我裹着被子背对门,紧张的蜷起身子。露在外面的脑袋被轻轻摸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不洗澡的话,用温水擦一下再睡,人会舒服些。”
他用了点力掰过我的身体,把我额上略长的刘海抚到一边,弯腰在接好热水的脸盆里缴了毛巾,展开之后覆在我的脸上,细细擦拭着额头、眼睛、鼻子、面颊……
我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他,用被子蒙住了头,声音闷在自造的密闭空间里,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听不听得见:“老师,你出去好不好?早上提交完论文我就发过誓,绝不再给你添麻烦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打扰到你……求求你了,你别再管我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我还是哭了出来,真是太没用了,简直像个只会闹性子的无知少年,不知好歹的拒绝善意与帮助,只因为自己的心虚和软弱。
“惜惜。”他在外面唤我,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双臂的力量,他抱紧我,一下一下拍着我颤抖的背,“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更没有打扰我。”
他的声音更近了一些,明明隔着绒面和布料,却字字清晰得仿佛耳鬓厮磨,“能跟你一起跨年,能有你在我身边,我很高兴……”他用极轻柔的动作拉落我脸上蒙着的被子,冰冷的泪痕瞬间消融在指尖的温暖中,“……很喜欢。”
我哭红了鼻子,还有眼睛,在泪眼婆娑里我看着他,他的目光深沉,夜很浓,床头柜的灯光如萤火一点,微弱得仿佛睡迷了的人的梦呓。
我动了动唇,声音嗡嗡的,他没有听清,更俯近了些,几乎抵上我的额。我的泪又滚落下来:“你又喝多了吗,还是心情又不好了?……我不想听你道歉,我不想换导师。”
他很明显的僵了一下,离得很近,但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没能看清楚那深沉的眸中有什么样不同寻常的暗流涌过。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的、缓缓的弯了唇,连带起眉梢还有眼角,都在朦胧的灯光下弯出诱人的弧度。我像是初次见识这致命微笑的人,感觉到一种停滞呼吸的眩晕,听见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的问:“还在生气呢?”
我向另一面偏过头,脸在发烧:“我没有。”
“把我那天的话记得这样清楚,还说没有?”他掰过我的脸,直直看进我的眼睛,我挣了一下,他用了点力,我摆脱不了他的手,只得把目光垂到一边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有些窒涩的暗哑,却含了点儿笑意:“也有半年多了吧,铆着劲的发论文,说什么都不听,就像现在这样从不正眼看人,还处处跟我对着干……”
“我没……”我申辩,在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弱了声气,“……没有处处跟你对着干。”
“你怎么没有?”他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手戳了戳我脑门,“让你休息不听,给你病假不要,人都烧晕了还只想着要躲我。”
“我不是要躲你,我只是……”
这一次确实不是要躲他,虽然可能之前有,我只是觉得很后悔也很丢脸……但这些纠结要怎么才能说得明白。我红着脸发现他含笑的眼神里竟有些揶揄的意思,才意识到他这一句接一句的,根本就是故意逼我自乱阵脚,好让他好整以暇的看笑话。
真当我是三岁么?我恼怒的拨开他的手,扭头冲道:“本来感冒发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凭什么非要让你知道!”
他没接话,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惜惜,你跟我赌气没关系,但是以后不要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小孩子了,做任何事都要顾念一下妈妈还有,身边的人。”
我垂下眼没吭声。
他说得很对,这半年来我确实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傻事,现在回头想想除了惭愧和内疚之外什么辩解的话都很多余。
本来就很静的房间忽然变得更加安静了,我等了一会儿,他都没再说什么,我忍不住抬起头。老师正看着我,四目相接时他笑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很温柔:“我知道你不想听我道歉,但这半年来我一直在为那天说过的话后悔,也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对不起……先听我说完。”他收回虚按在我唇上的手,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那天早上我心里很乱,说了很多过分的话,难怪你会那么生气,我想我欠你一个真正的回答。”
他略垂了目光,没再看我,仍是想了一会儿,才字斟句酌的说下去:“那天晚上我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是个特别实心眼的孩子,我怕你一时转不过弯来,误入歧途,所以当时就把话说得特别重,伤了你的心。对不起,是老师不好,只顾着弥补自己的过错,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如果你要继续怪我甚至恨我也没关系,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昨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仅你妈妈会伤心,老师从此后也会很痛苦,追悔莫及。这样的道歉,你能接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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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的在心里面把他说的每一个字掰开来,揉碎了,细细咀嚼,慢慢消化。过了许久,我想我确定了他的意思,明白他这是再一次的回应了我的那个问题——不是因为喝多了,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他只是因为某些难以向我解释清楚的原因在那天晚上用对待恋人的方式唤我、抱我和吻我。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猜他并非不知道如何解释,而是不能或者不愿说出口。那个原因可能是他的遗憾,悔恨,或者伤疤,碰一碰就会痛不欲生,以至于无法与人坦言。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在那个最特殊的时刻遇见最不为人知的他,就像他自己说的,就是因为正好我在,所以一切才会发生。
同一次表白被拒绝两次,还让他说了这么多次对不起,我想我可能也算是老师的仰慕者中很特别的一个。第一次我愤恨不甘,那么这一次呢?
我小心翼翼的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在他说完这些话后,那些钉子已经悄然无踪,它们留下的伤口结了痂,下面是一层鲜红的血肉,此刻正生生的疼。但这疼是自己的,与别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