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那股反酸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时停云转身趴在洗手台前又吐了出来,吐无可吐,只剩下些刚刚喝进去的温水。
这种感觉就像是埋头在一团杂乱的毛线堆里,费尽辛苦刚刚解开一个头,却发现后面还有成千上万个结等着自己去解开,实在不太好受。
他是个有正常分辨能力的成年人,不会轻易的将别人说的话奉为圭臬。可他又不能百分百断定,傅迟一定跟那位传闻中的白月光毫无瓜葛,毕竟从目前已知的任何人的话里都没办法推断出这一点。
可换个角度来说,就算真有这么个人,他们曾经真的发生过点什么,那也是过去,谁没有过去?就连他也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更何况是傅迟这样的人。
如果硬是要求一个三十多岁长相英俊又事业有成的男人没有过去,这也太荒唐了。
但抛开那些所谓的过去,傅迟的现在就一定是属于他的吗?
他们之间……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就不是能够交代过去托付未来的那一种关系。
他们的关系始于一场交易,这一点,他从不敢忘。
傅迟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也一样心怀鬼胎。
“时停云。”傅迟忽然出声叫他。
“嗯?”时停云茫然应道。
傅迟想让时停云把头抬起来点,仔细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呼吸过了几轮,“这个片子以后的宣传全部推掉。”
时停云微怔了一下,应道:“嗯。”
“也别去陪酒。”
“好。”
傅迟说一句他就应一句。
“别再让他碰你。”
时停云这次没说话。他的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下,不知道傅迟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好不好?”傅迟再问一遍。
时停云点点头。
……
时停云父母的家离凌州不远不近,高铁两个小时左右到达,王涧昨晚刚到凌州和傅迟汇报完工作,今天上午就坐高铁往渝溪市去了,看老板的样子,这事很急。
王涧拎着包进门,视线扫过坐在电视机前嚼油炸花生米的“老头”。时停云他爸时朗的实际年纪倒也不大,今年48岁,正值壮年,但因为长期酗酒和吸毒史而显得老而衰弱,满脸都是被酒精长期麻痹的昏聩,一点没有壮年男人的精气神儿,瘫在沙发上的样子仿佛一只无脊椎动物。
“家里来人了。”时朗瞥了眼进门的两人,一点没有起身招呼客人的自觉,倒是朝厨房叫了一声。
“来啦来啦。”曹翠翠用围裙擦了擦手,两手慌忙别了两下头发,忙不迭地从厨房出来招呼门口站着的王涧。
她快速地扫视过狭小的客厅,嘈杂作响的电视机,一片狼藉崩得满桌都是的花生米皮以及横占着整张不大的破旧沙发的时朗……显然这不是个能招待客人的好地方,因此她只能尴尬地低头陪笑,干巴的脸颊上挤出几条皱纹,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好意思”,将王涧往阳台上引。家里离电视机最远的就是阳台。
“王先生,小雨和他爸的事情没有影响到停云吧?这孩子从小就冲动,但确实是没有坏心眼的……”爱子之心令曹翠翠忍不住开口絮叨:“而且前段时间他突然给我发信息说把他爸这些年的债给清完了,还给我转了一笔钱,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王涧被曹翠翠的眼神哽了几秒,安慰道:“曹女士,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处理过了,任何有关时停云哥哥和父亲的负面信息都没有流传在网上,也没有给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您也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话,最近今天一直悬着一颗心的曹翠翠终于松了松紧绷着的弦。
“今天来是想再问问您,时停云当初参与的救助活动,有没有具体的联系人?”王涧抱着胳膊,他只在意自己关心的问题,“正经的组织一般会有一个公开的联系渠道,但这个我们没有查到。”
曹翠翠眼神躲闪了一些,又有些犹豫,半晌过后才吞吞吐吐道:“具体联系人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姓穆,我们没有直接见过面也没留联系方式,之前打过来的钱都是通过街道办的张大姐给我们转送的,但是自从去年张大姐得病去世后也就没再打过钱了……还好是停云争气,还上学着就接了好多戏拍,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我们操心了,是不是的还要贴补我们一些,说到底是我们拖累了孩子。”
王涧看对方吞吞吐吐的样子,必然是没打算说真话,硬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打着公益救助的名头拿一群青少年去做实验试药。
而傅迟母亲当年死亡时体内被提取到的一种成分与这项实验试药非常的相近,但傅迟花费了近十年都没有突破这项实验试药的线索,直到他查到了时停云。当他顺藤摸瓜往下查清时停云的人际关系后,在见到他母亲曹翠翠的那一刻,他认出了那个十四年前去参加他母亲葬礼的远房表亲,显然嗜赌的丈夫让她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明明不到五十岁,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干瘪又粗糙的皮肤一看就是风吹雨晒终日劳作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