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和时停云过不去。”
“如果我偏不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的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这里吧,你能关我一辈子?让时停云一辈子见不到我?”
对这不怎么客气的挑衅全然不在意,傅迟反倒带出一笑地关心起了许川,“说说最近吧,看守所里的日子怎么样?”
“傅迟!”
“不想说?也行,”傅迟双手交叠放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但我想问问你,闹了这么一通,这个坎儿你过来了吗?”
“没有。”许川咬牙切齿道。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对吗?许川。”
许川心里很清楚,却在这个时候莫名非要硬扛着,所有的不甘,委屈,抱怨在此刻通通涌上心头。
他承认他是嫉妒,嫉妒为什么时停云在傅迟那就可以有那么多例外,明明他就是个麻烦,他却总愿意替他收拾烂摊子,还愿意给他很多很多的机会。
都做过傅迟的情人,凭什么这么厚此薄彼,凭什么他就可以那么肆无忌惮,那么轻松。
许川怔怔地看着面色如常,云淡风轻的傅迟,右手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是啊,他也给过自己很多,分开后向他大笔倾斜的资源,《错轨》剧本被截胡后补给他的两个大制作电影剧本,多到数不清的拍摄和工作。
可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根本不只这些。
金钱,名利,身份,地位,他统统愿意补偿给他。
他什么都有了,他还想要什么?
他也想要他的爱,想要他的偏爱。
他贪恋他,他的气息,他的存在,他贪恋傅迟的好,贪恋那份不是对他的好。
可没有厚实的感情积淀,悲伤就像六月的雪扑扇而落,却融不化心底的寒冰。
许川赤红着双眼瞪着傅迟,不甘心的说:“你不觉得你太偏心了吗?”
傅迟却说:“我本来就偏心。”
“你就不怕我和你鱼死网破吗?”
“鱼死网破。”傅迟原先一直神情淡漠地抽着烟,听见这话倒笑了,上扬的嘴角里溢出一口白色烟雾,他隔着玻璃凝神注视对方的眼睛,平静而简练地对着话筒复述对方的意思,“要挟我?”
“我要挟得了你吗?”许川冷哼一声,反问:“你对我,真就没有一点喜欢?”
傅迟托着下巴,慢慢将笔递到他手边,叹道:“许川,何必对我这么上心,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我们不都说好了吗,只谈体验,不谈感情。”
“况且,”傅迟又说,“先去招惹他的是我,你要怪也该怪我,跟时停云过不去干什么?”
“我不信。”许川梗着脖子红着眼睛,死活不肯接受现实。
看他这么油盐不进,傅迟也懒得再在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上和他掰扯,因为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何必白费力气。
于是他迅速将话题扯回协议上,将那支笔又往他手边推了推,说:“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对吗?”
该签合同,该就此罢手,该老老实实拍他的戏。
签个字这对他来说不算一件难事,但是他不愿意。
许川垂着头,脆弱的脖颈像是冬日里没了枝叶保护被冻得颤颤巍巍的树枝,被迫独自面临寒冷的冬雪,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只黑色的签字笔,指尖用力,他的心好像猛然就碎了。
去他妈的体面,去他妈的前途。
对许川来说,既然没有人愿意将他捞起来,任他熄灭,这些东西就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也想任性一回,他也想痛快一回,他不想整日再带着那副讨好所有人的玲珑面具,他也想做自己,他也想大声表达爱,他也想被人爱,爱人和被爱都是一种好能力,他真的也好想拥有。
怕黑,怕孤独,怕一个人,怕不被人喜欢,怕为人所抛弃。
这才是他许川。
他别过眼睛,默不作声,半晌后竟将那只笔狠狠摔在地上,一拳击打在两人之间隔着的玻璃窗上,一时间他的手上血流如注,血渍蹭上干净透亮的玻璃,染红一片。
他用一种特别哀恸绝望的眼神看着傅迟,在狱警的按压下,努力攥着电话线挤出个很难看的笑容说,“其实我想打在你脸上,但我还喜欢你,就算我自作自受。”
许川仰着头深吸一口气,被狱警压着的肩膀都有些抖,“我真的很……”
距离被拉开,电话线垂下玻璃墙,许川的声音消失在这个阻隔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