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弈歪倒在地上,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喉间发出急剧的喘息。然而,两分钟后,他摇晃着自己断掉的手臂站了起来。
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开回了卖铜锣烧的小摊前。
小贩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身血迹,从车上下来的人。
男人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英俊脸庞,手掌重重拍在他吓得颤颤巍巍的肩头,深刻眉眼上还残存着狠厉:“老板,加个微信?”
闻氏夫妇早亡,闻母在二十多年前难产而死,闻父则在年近不惑之时因白血病去世,此后,闻峋便正式成了闻家的掌权人。
闻家支系庞杂,修订族谱是大事,于一个月前采集需要增添的人名,如今年新进的儿媳、女婿,以及添上的新丁等,核对无误后,才交由闻峋。
当天,请了闻家的诸位长辈前来观礼。
闻峋牵着姜渔,步履沉稳,目不斜视地在众人面前走过。
虽然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但许多老一辈的内心依然无法接受同性婚姻,尤其是对一族之主,认为是影响传宗接代的大事,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辈,望过来的目光里都充斥着不满与鄙夷。
一双双不善的眼睛盯在姜渔身上,仿佛他是什么祸国殃家的狐狸精。
但这些目光也只是短短一瞬,在闻峋察觉到后,刀子般冷冷扫过去的眼风中,又迅速像蒲草般垂伏了。
在场的个个儿都是人精,对这瞬息间的目光交错心知肚明,再抬眼时皆是毕恭毕敬,不敢再有半分逾矩。
只有打扮精致漂亮的少年,从头到尾唇角都带着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闻峋呼吸微错,抓着姜渔的手掌紧了紧,步履缓慢而稳重地向前迈进。
对于姜渔是他恋人这件事,闻峋从不遮掩。他是家主,和谁恋爱甚至结婚,都不需要过问任何人的意见。
闻峋能感觉到少年今天很开心,穿着他特意为他定制的白色小西装,领口别着红色蝴蝶结,步子轻盈地被他牵着走,像只雀跃的小鹿。
即使面对众多长辈有些紧张,眼角眉梢也还是挂着止不住的笑容。
闻峋几乎觉得,要是他没牵着姜渔,少年现在就能一步三跳地蹦起来。
在这样严肃的场合,男人冷峻的面庞也不禁漫上一丝笑意,很浅,如风般转瞬而散。
净手焚香后,闻峋先是带着姜渔一同叩拜了闻家先祖,然后才带着他进入最里间的祠堂。
其余侍从都退下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闻峋正襟危坐,一手执毛笔,蘸墨,对照着增补名单,一笔一划在泛黄纸页上写上新的名字。
男人的字很漂亮,落笔遒劲,笔锋如出鞘的利剑,铁画银钩。
一向吵吵闹闹,黏黏糊糊的姜渔,此刻难得安静。
他望着男人笔走龙蛇,又在心里默默和闻淙的字对比起来。
闻淙喜欢练书法,不过,他的字疏朗俊逸,像山间的淙淙流水,笔锋舒缓,并不似闻峋这般冷硬。
两兄弟在有些地方还真是千差万别,姜渔想。
因为是用的狼毫笔,每写一页,就需要等墨水完全干掉才能写下一页,故而花费了不少时间。
修订完毕后,闻峋握着姜渔的手,低声问:“累了吗?”
原本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少年听到这话,揉揉眼睛:“你写完了吗?”
“嗯。”闻峋摸了摸他的脑袋,望着少年因为早起而困顿的眉眼,只觉得姜渔今天乖得让人心疼。
他圈住少年的手指,问:“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师提前准备。”
姜渔却像是突然兴奋起来般,兴致勃勃说:“不吃不吃,闻峋,你的名字在哪一页?给我看看呀。”
闻峋于是翻到了自己名字那一页。
姜渔望着那个与闻峋并在一起的,熟悉的名字,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被汹涌浪潮滚过。
他指着闻淙的名字,故作不知地问:“你旁边的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