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十二岁,没杀过生,原以为自己会下不去手,甚至想到了拿刀自尽。可当她把刀子捅向仇人身体的一刹那,她顿悟了,尤其是看到对方脸上惊恐痛苦的模样,痛快极了。
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死的人不该是她。
见她没有困在失贞的陷阱中,薛棠感到欣慰,“你杀了他们?”
孟春抬起头,神秘一笑,“我不止杀了他们,还把他们下面的脏东西砍下来剁碎,然后……还给他们了。”
稚嫩的一张脸,眼神却是森冷无比,令人望而生畏。
薛棠顺着她的话问:“怎么还的?”
孟春的神色微微和缓,流露出孩童般的俏皮,“这要感谢沉姐姐,沉姐姐把那团脏东西丢进了衙门的厨房里,和做丸子的肉糜混在一起……听沉姐姐说,他们吃的时候可香了,然后晚上就都窜稀了,闹病了好些天。”
孟春忍不住笑了起来,薛棠也跟着笑了笑,骊珠的手段着实出人意料,不过很是解气。
“只可惜何集那个狗官没有吃到。”孟春叹了一声,“沉姐姐想要杀了那狗官,可他身旁的高手太多,又没有机会下手,只好作罢。后来她就去了别的地方行侠仗义,走的时候想带着我一起,不过我想留下来为仙心姐姐报仇,就没有跟她走,一直装疯寻找机会,到了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碰到了公主姐姐……”
薛棠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让他得到报应,为李仙心报仇,为被他害死的无辜百姓报仇,一定会的!”
“公主姐姐,我相信你!”她回握住她的手,又道:“贞洁不过是男人嘴里的一套说辞,哪有活着重要?公主姐姐,我想活着……我要活着!”
她的声音哽咽,眼神却十分坚定,透着一种顽强的狠劲。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前途不可限量。”薛棠鼓励道。
听到那句前途不可限量,孟春的眼眸闪着光,“真的吗?”
薛棠温柔颔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孟春顿觉心中充满力量,她扬起一抹明亮的笑,“等那狗官伏法,我想去找沉姐姐,跟她学功夫。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行侠仗义,除魔卫道!那时,我也可以救她们出来了!”
薛棠一怔,“她们?”
卢济舟坐着何集家的轿子来到一个窄巷前,那窄巷漆黑一团,了不可见。
小厮提灯引路,卢济舟隐隐听到了丝竹乐声,再往前行,闷沉的哄笑声从深处传来。
“到了,您进去吧。”小厮道。
昏暗的光线中,一张紧闭的大门映入眼中,卢济舟心境沉重,已经很久没有参与官场上的应酬交际了,他向来是厌恶这些的。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竟别有天地。
两个仙娥打扮的侍女为他引路,衣纱飘飘,手中的灯笼轻轻摇曳。绕过曲折长廊,尽头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屋宇,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欢歌笑语从敞开的轩窗溢出。
侍女打开门,兰麝馨香扑面而来。
急管繁弦,酣歌醉舞,飞旋的金缕衣裙熠熠生辉,闪耀夺目。案上摆着象箸玉杯,肉山酒海,丰盛奢靡。众人偎香倚玉,纵情酒色,快活赛神仙,宫廷夜宴也不过如此。
卢济舟不禁看呆了,想不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荣泽县,竟藏着这样的一个地方,仿若飞升富贵幻境。
眼前的饕鬄盛宴奢靡至极,而外面的百姓却还在艰难求生,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卢济舟沉沉叹息,在一众酒色之徒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官吏,是录事参军白峰,曾因别籍异财被冯鉴青弹劾贬官,对冯鉴青一直心存怨恨。
冯鉴青是出了名的清官谏臣,常常上书参劾,得罪了许多人。他若没有背景,无权无势,下场比文疏楚还要惨,可他背后有世族撑腰,皇帝也一直拿这股势力来制衡朝堂,难以对付。
卢济舟睹着知微,收回了视线。
蒙着眼罩的何集与几个舞女嬉戏着,他身上的衣衫散乱,露出一圈白腻松垮的赘肉,在光照下起伏颤动,仿佛流着油。卢济舟微微侧目,暗叹幸好晚上没有吃饭!
那几个舞女轻盈灵巧,何集怎么也抓不到,眼见着要碰到一个舞女的长袖,女人一个旋身躲开,何集直接扑到了卢济舟的身上,“小美人抓住你了!”
说着,那双肥腻的手乱摸起来,可触感一点也不柔软,也没有半分脂粉气,反倒带着一种淡淡的药草香。
“怎么变高了……”何集扯下眼罩。
卢济舟心生嫌恶,但面上仍是带笑,“何大人,是我。”
“倒也确实是个美人。”一个肥胖的男人调侃道。
众人大笑,带着几分嘲讽与轻蔑,皆不待见他。卢济舟并不意外,毕竟他与冯鉴青交好,而这里当官的人大多与冯鉴青不和。